太平洋深处,深度四千二百米。
“长江号”核潜艇在黑暗中潜航,声呐屏幕上,那个红色光点越来越近——裂隙扩张的直径已经达到5.1米。
“距离目标还有八海里,”艇长吴刚盯着屏幕,“无人机传回的画面确认,至少有四个……类人生物已经离开裂隙,目前在海沟边缘静止不动。”
副艇长调出图像放大。虽然深海摄像机在高压和黑暗中分辨率有限,但能清楚看到那些灰白色的人形轮廓。它们没有穿戴任何潜水装备,就那么直接站在海底,仿佛压力、低温、缺氧对它们毫无影响。
“生理结构未知,”随舰的生物学家李博士分析,“但从T位面传回的数据看,这些东西可能已经不算传统意义上的‘生物’。它们更像……意识的载体。”
“武器对它们有效吗?”吴刚问。
“X位面侦察队报告,普通武器对无面人效果有限,”通信兵回答,“因为它们没有要害概念,除非彻底摧毁肢体,否则会继续行动。建议使用高能武器或……”
话没说完,声呐员突然喊:“艇长!目标移动!四个无面人,正朝我们方向前进!速度……很快!”
屏幕上的四个红点开始移动,航速显示:每小时三十节。
这不可能。
在没有推进器的情况下,在四千米深的海底,以每小时三十节的速度移动——这违反了所有已知的物理规律。
“它们怎么做到的?”副艇长震惊。
“可能不是物理移动,”李博士脸色发白,“还记得X位面的‘认知污染’吗?如果它们能扭曲感知,那我们看到的‘移动’,可能只是一种……空间错位?”
话音刚落,潜艇剧烈震动。
不是被撞击,而是整个水体都在震动——像是有无形的巨手在摇晃这片海域。
“深度变化!”操控员大喊,“我们在上浮!自动控制系统失灵!”
“切手动!”吴刚扑到操控台前。
但已经晚了。深度计显示潜艇正以每秒五米的速度上浮——这在水下是致命的,压力变化会让艇壳破裂。
更可怕的是,声呐屏幕上,那四个红点已经近在咫尺。
“它们就在外面!”声呐员声音颤抖,“贴着艇壳!”
指挥舱里,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异样——不是声音,不是震动,而是一种……被注视的感觉。明明在四千米深的海底,明明潜艇是全封闭的,却觉得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钢铁外壳,看着他们。
“启动超声波驱散装置!”吴刚下令。
潜艇外壳释放出高强度超声波,足以让任何海洋生物内脏破裂。但对那些无面人……
“没有效果!”声呐员报告,“它们还在那里!而且……数量在增加!”
屏幕显示,又有七个红点从裂隙中涌出,以同样不可能的速度朝潜艇冲来。
吴刚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发射鱼雷。目标:裂隙本身。”
“艇长,那可能会引发地质塌陷——”
“执行命令!”
两枚重型鱼雷从发射管射出,拖着尾迹直扑裂隙。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在距离裂隙还有五百米时,鱼雷的轨迹突然扭曲,像被无形的手拨开,偏转了九十度,射向旁边的海沟崖壁。
爆炸。沉闷的巨响透过水体传来。
但没有命中目标。
“认知干扰……”李博士喃喃道,“它们能扭曲我们对空间的感知,也能扭曲武器的轨迹。”
潜艇还在上浮。深度已经到三千二百米,压力变化让艇壳发出可怕的呻吟声。
“准备应急上浮!”吴刚咬牙,“所有人,抗冲击姿势!”
潜艇的压载水舱紧急排空,艇体像火箭一样冲向海面。这种操作极其危险,但此刻别无选择。
在上浮过程中,吴刚通过潜望镜看到了终身难忘的景象:
深海中,十一个灰白色的身影悬浮在潜艇周围。它们没有游泳动作,就那么“站”在水里,抬着无面的脸,目送潜艇离开。
像是在送行。
又像是在……标记。
同一时间,守望者基地。
陈锋把旅人的通讯录音和分析报告放在赵振国面前。
“他的目的不是毁灭地球,”陈锋总结,“是想通过危机,逼出地球文明的‘真实面目’。他想知道,为什么主神要在破碎前抹杀我们。”
赵振国听完录音,沉默了很久。
“你觉得他的话可信度有多少?”
“关于主神要抹杀地球的部分,我不知道,”陈锋实话实说,“但关于他打开裂隙的目的……我觉得是真的。这种人,活得太久,知道得太多,已经失去了正常人的情感逻辑。对他来说,几十亿人的生死,可能真的只是一场实验。”
“但他也说了,如果我们能守住裂隙,他会考虑合作。”
“那是个陷阱,”陈锋摇头,“合作的前提是‘证明资格’。而怎么证明?杀光无面人?还是找到抵抗认知污染的方法?他根本没说标准。这场‘游戏’,规则完全由他制定,我们只能被动应对。”
李维走进会议室,脸色难看:“最新消息,‘长江号’被迫上浮,无面人数量增加到十一个。而且……它们展现出了某种空间扭曲能力,能让武器偏转。”
“空间扭曲……”陈锋想起X位面的记录,“可能是认知污染的延伸。不是真的扭曲空间,而是扭曲我们对空间的感知,让我们的攻击‘认为’自己打偏了。”
“怎么破解?”
“需要干扰它们的意识同步,”沈泽渊教授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我分析了侦察队带回的认知防护项圈数据。无面人之间存在着高强度意识连接,像一个去中心化的神经网络。如果能在局部切断这种连接……”
“用什么切断?”
“更强的意识干扰。”沈泽渊调出设计图,“我设计了一种‘认知炸弹’——原理是释放高强度、杂乱的意识信号,就像在安静的图书馆里突然播放重金属音乐。这可能会让无面人的意识网络暂时过载、混乱。”
“副作用呢?”赵振国问。
“对人类也一样有效,”沈泽渊坦然,“所以在使用前,我方人员必须撤离到安全距离,或者佩戴加强型防护装置。”
“制造需要多久?”
“原型机已经完成,但量产……至少需要二十四小时。”
“太长了,”李维摇头,“按照现在的扩张速度,二十四小时后裂隙直径可能超过十米,无面人数量会超过一百。”
会议室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基地的警报突然响起——不是外敌入侵,而是内部安全警报。
“医疗中心出事了!”通信兵报告,“刘浩队长……他攻击了看守,抢走了一套外骨骼装备,朝东侧出口去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他还在认知污染状态?”赵振国问。
“不可能,”沈泽渊脸色发白,“我亲自做的筛查,他的脑波已经恢复正常。除非……污染有潜伏期?或者……是主动伪装?”
陈锋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旅人说‘孤独’……他说一个人守着秘密太孤独了……”
“什么意思?”
“如果……他不是在说他自己?”陈锋语速加快,“如果他在X位面,或者其他位面,早就找到了‘同伴’?如果那些无面人中,有一些保留了部分自我意识,甚至能远程影响他人?”
他调出刘浩的医疗记录:“看这里——刘浩的项圈在撤离前,记录了三次重度干扰。但第三次干扰的波形……和前两次不一样。更精细,更……像是有针对性的信息植入。”
“他在被控制?”李维震惊。
“或者被……招募。”陈锋看向监控屏幕,刘浩已经突破了三道安全门,动作专业而冷静,完全不像被控制的人,“旅人打开了裂隙,无面人要涌入地球。但它们需要一个向导,一个了解地球防御体系的向导。”
屏幕上,刘浩抵达了东侧出口的最后一道门。那是通往地面的紧急通道,通常只从内部开启。
但他没有输入密码,而是抬起手——手腕上戴着一个银灰色的装置,不是基地配发的。
那装置射出一道蓝光,门锁系统瞬间失效。
“他有其他系统碎片!”陈锋确认,“旅人给了他一个碎片,或者至少是碎片衍生的设备!”
门开了。刘浩消失在通道中。
“追!”赵振国下令,“绝不能让他离开基地范围!”
但已经晚了。
三十秒后,地面监控显示,刘浩从山体侧面的隐蔽出口冲出,跳上一辆早就准备好的越野车,朝山下疾驰。
更诡异的是,他离开后,那个出口周围的监控全部失效——不是被破坏,而是像被什么东西“覆盖”了画面,显示的是一小时前的静止图像。
“认知干扰……已经能影响到电子设备了?”技术员难以置信。
“不是影响设备,”陈锋看着那些图像,“是影响了操作设备的人。让我们‘以为’看到了正常画面。”
他感到一阵寒意。如果无面人的认知污染能力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那常规防御体系还有效吗?
“启动‘长城’预案最高级别,”赵振国声音沉重,“李维,通知所有沿海城市,启动紧急疏散程序。许将军,调动一切可调动力量,封锁太平洋裂隙周边五百海里区域。”
命令下达,整个国家进入战争状态。
但陈锋知道,这还不够。
他看向沈泽渊:“教授,认知炸弹能加快吗?”
“我可以把原型机给你,”沈泽渊说,“但只有一个,而且没有经过测试。”
“够了。”陈锋转向赵振国,“赵将军,我需要一支小队,去太平洋裂隙。用认知炸弹尝试关闭裂隙,或者至少延缓扩张。”
“太危险了。你是技术核心,不能——”
“旅人的目标是我,”陈锋打断他,“或者更准确说,是我手上的主神碎片。如果我去,他可能会现身。这是我们抓住他的唯一机会。”
赵振国盯着他看了十秒,终于点头:“可以。但王建国的小队必须跟你一起。而且,你们只有十二小时——十二小时后无论结果如何,必须撤离。”
“明白。”
陈锋离开会议室,走向装备室。
路上,他查看手环。能量储备还剩1.9%,不够开启位面通道,但足够支撑一些基础功能。
他调出旅人的通讯记录,重新播放最后那段话:
“……我需要一个对手,一个能理解这一切的对手。”
理解什么?
文明的脆弱?主神的秘密?还是……更深层的东西?
陈锋不知道。但他有种感觉:这场“游戏”,可能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更古老,更庞大。
而在东海市郊区的某间公寓里,旅人看着屏幕上刘浩成功逃脱的画面,微笑。
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七个不同颜色的晶体——那是七个不同位面的坐标锚点。
其中一个,暗红色的,正在脉动。
那是通往X位面的钥匙。
“第一步完成,”旅人自言自语,“现在,该第二步了。”
他拿起暗红色晶体,按进自己手腕装置的一个凹槽。
装置亮起血红色的光芒。
太平洋深处,裂隙突然剧烈扩张。
直径从5.1米,瞬间暴涨到8.7米。
更多的灰白色手臂,从裂隙中伸出。
而这一次,它们手中,开始凝聚某种暗红色的能量。
像是在准备……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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