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第二章
5
永安侯常年征战力大无穷，更何况这脚用了十成十的力。
许世安跌落在地，久久不能回神。
倒是宋绾机灵，朝永安侯讨好，
“爹，您怎么到了后院来了，您还是快些离开吧。这些阴私恐脏了您的眼……”
“离开？宋小姐导了这么大出戏，不就是让人看得吗？！”
听到这熟悉声音，我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一瞬间鼻头发酸，一摸，满脸晶莹。
母后看到我，立刻急急忙忙拥了过来。
“好孩子，还好吗？母后这些天没听到你的消息，急得我到处寻你。”
话音还未落，宋绾便愣在当场。
吓得打了几个踉跄。
我在母后怀中无声流着泪。
母后身旁的大宫女眼尖立刻发现我的不对劲。
朝母后耳语起来。
原本还舐犊之情满满的母后轻轻拍了我的背。
再抬眼，便是上位者的杀伐果断。
她慢悠悠摸着丹蔻，朝永安侯漫不经心，
“侯爷常年征战，疏于后宅管理。侯爷为朝廷分忧，今日本宫便帮一帮侯爷替侯爷分忧！”
永安侯立刻匍匐在地，
“臣有罪！竟不知贱内起了歹心，将屠夫之子混入侯府血脉。请皇后赎罪！”
“站在门口干什么，还不滚进来给皇后赔罪？！”
站在门口的老夫人瑟瑟发抖，连滚带爬把一段往事说了出来。
如今的老夫人并非永安侯原配。
而永安侯也曾有一子。
为了稳固地位，她设局让原配之子上夜市和永安侯冲散。
又谎称自己怀了永安侯的儿子。
而为了借种悄无声息，老夫人特意找了地位卑贱之人。
许世安的生父便是早已被老夫人灭口的屠夫。
要不是屠夫的妹妹进宫成了母后身边的大宫女。
这桩往事便永远见不得天日。
许世安一脸懵。
良久，他只是不停地摇着头，
“不可能……我怎么会是屠夫之子……”
老夫人抱着许世安痛哭流涕。
宋绾更是顾不得肚子，跌落在角落喃喃自语，
“怎么会……屠夫之子？不是世子？那真正的世子呢……”
这时，之前还在房中的男子，在许世安带着人冲进来前，已经跳窗离开。
如今又从屋外返回。
他走到皇后面前，下跪行礼。
“臣卫韶在军营半生，无意认祖归宗。今日之事，还请娘娘明鉴！”
母后看了看他，露出欣赏的目光。
卫韶，大雍朝冉冉升起的将星。
永安侯发现许世安并非亲生时，曾和这位心腹和盘托出。
聊着聊着，竟发现卫韶带着永安侯的玉佩。
顺藤摸瓜，便证实卫韶便是当年被老夫人设计丢弃的孩子。
老夫人嫉恨盯着卫韶。
她任命般闭了闭眼，朝永安侯行了大礼，
“妾自知罪孽深重，只求速死。但求侯爷饶我孩儿一命！”
说罢，老夫人便撞柱而死。
原本懵懂的许世安瞬间回神，抱着老夫人的尸体歇斯底里。
母后幽幽叹了口气，
“罢了，既以死谢罪，本宫便不再插手。”
她冷冷看向许世安，
“怪不得是屠夫之子，做事莽撞。连明珠和砂砾都分不清。”
许世安缓了缓，不敢抬头看母后。
只是悄悄觑了一眼宋绾。
我被冷意所包裹，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如此注重身份，要娶了丞相女儿。
即便不是永安侯之子，也能在官场有所指望。
可母后似乎明白我所想，朝我眨了眨眼。
不紧不慢笑道：
“不过，管家的女儿和你这屠夫之子到是相配的很。后日大婚，本宫定会送来贺礼。”
6
话音刚落，
宋绾便跌落在地，脸色瞬间血色退尽。
看到宋绾这副模样，许世安疑虑起来。
“什……什么意思？”
看着宋绾一脸颓废，我瞬间了然。
是啊，世间哪那么多巧合？
此刻，出事后一直躲在家中称病不出的便宜丞相父亲也慌忙不跌冲进来，
“老臣糊涂，有奸小趁着老臣重病，竟妄图让相府蒙冤，请娘娘明鉴啊！”
说罢，连拖带拽把母后口中的管家扯了进来。
“宋……梁绾乃小人之女。她嫉妒公主，想要取而代之，便想了这么一出……”
管家每说一个字，宋绾便瑟缩一分。
到最后，只能不停在角落发着抖。
丞相老泪纵横，将过错全都推到了管家身上。
他心虚不敢看我。
丞相从来审时度势，把一切算计刚刚好。
梁绾找到他，提出偷天换日的计划。
丞相以为我只是一个捡来的女儿。
不如用我的身份去换如日中天永安侯府世子的亲近。
却没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管家为了平息事态，管家也和老夫人一样。
选择了触柱而亡。
接二连三，将柱子染红。
哪怕是见惯了生杀予夺的母后也只是摆了摆手，
“既然罪魁祸首伏诛，这事便到此为止。”
我知道，丞相私德有亏。
但新朝初立，需要他在朝廷建言献策。
许世安到底当了多年侯府世子。
他迅速明白过来，我可能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眼底弥漫起了雾气，
声泪俱下，
“泠儿，你我青梅竹马，这些年我对你足够好，难道你都记不住吗？”
“我不要宋……梁绾了，我们继续过日子好不好？”
宋绾猛地瞳孔紧缩，恨恨瞪着我。
要是许世安刚刚带回梁绾如此，我也许会心软。
可如今，我心里却泛不起任何一丝涟漪。
我看着许世安，和他的过往如同走马灯般浮现在我眼前。
成亲前，他会翻过夜半翻过围墙，掏出已经把胸口烫得起泡的烧饼逗我开心。
成亲后，他会和我对镜描眉，抚琴茗茶，也称得上相濡以沫。
见我沉默，
母后拍了拍我的手，轻声，
“景阳，情爱之事，有母后兜底。你只管追随心意。”
我长长叹了口气。
面向许世安，则是面无表情，
“可这也不妨碍你和梁绾早已暗通款曲，按道理，本宫才是后来之人。”
“既如此，本宫便成人之美。成亲之日，本宫必送上大礼！”
许世安死死盯着我眼，似乎要找出任何一丝言不由衷的证据。
可回应他的，只有绝望。
许世安还想纠缠，
可明白我意思的母后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她冷冷开口，
“既然景阳已作出选择，那本宫便让你和景阳和离。毕竟后日大婚，动作可得迅速些。”
她戏谑打量起梁绾，
“本宫曾听说梁小姐总提及公主乃屠夫之女。当初若不是本宫将孩儿藏在猪圈，景阳早已命丧黄泉。”
“梁小姐既然总把屠夫之女挂在嘴上，恰好要嫁的便是屠夫之子，不如天天去宰猪提前适应下。”
梁绾满脸惊惧，甚至害怕地打了几个嗝。
但她知道，皇权面前，不容置喙。
也只能和许世安叩谢皇恩。
7
许世安被永安侯赶出了侯府。
母后故意送去厚礼，甚至派了个嬷嬷，紧盯着两人大婚的进度。
我随母后回了宫。
流水的太医派到我的宫中替我仔细诊疗当初嬷嬷留下的暗伤。
我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
每日听着宫女讲着八卦。
失了身份的许世安无法入宫，
只能每日失魂落魄去我们曾经定情的地方，回忆曾经。
回到家中，便咒骂梁绾，说是她害他失去了一切。
许世安和梁绾大婚当天，
母后和我都差人送去贺礼。
朝廷里的人精纷纷闻到风向，。
全上京城的达官贵人竟挤在一间猪肉铺前排队进去喝喜酒。
听闻梁绾身上洗都洗不掉的猪骚味让不少大人当场便吐了出来。
那日永安侯府的脏事虽然母后以下令封口。
可还是不慎走漏了风声。
父皇气得胡子乱颤。
提着剑就要去砍了许世安和梁绾。
母后宽慰父皇。
母后也知道，对许世安和梁绾来说，
屈辱地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可我却暗自思忖起来。
如今新朝初建，内里朝廷势力动荡，外有蛮夷骚扰边境。
而永安侯则是大雍最骁勇善战之人，掌边境五十万大军。
而卫韶，如今在军中也颇有威望。
嫁给卫韶，能抚慰永安侯，保朝廷顺遂。
我作为公主，必须肩负责任。
况且我相信母后的眼光，那日在宫中相认。
母后早就言明许世安并非良人，劝我早日和离。
还说要介绍卫韶这样人品贵重之人给我。
我依着青梅竹马之意拒绝了母后好意。
却没想到回到侯府许世安送了我这样一份大礼。
而卫韶听说风言风语后，竟在宫中找到我。
直言愿意以军功求娶我，以堵上悠悠众口。
我跪在父皇面前，
行三跪九拜之礼，
“儿臣乃公主，受万民敬仰，自然应担万民之责。儿臣愿嫁以卫韶将军。”
“一来能让永安侯放心，是朝廷之幸，二来也有儿臣私心，全了儿臣名声。”
父皇和母后还想推脱。
却看我一脸坚定，
终是答应了下来。
我和卫韶即将大婚的消息传了出去。
原本在杀猪的许世安竟失了神，差点没剁到自己的手。
卫韶为了我的颜面，选择入赘公主府。
大婚当日，他坦诚道：
“卫韶卑劣，去宫中求娶公主便是希望公主看在职责份上嫁于我。卫韶对公主有自己私心。”
我心下一惊。
心里莫名有股暖流滑过。
婚后和卫韶的日子算得上相敬如宾。
我原以为武将不懂风花雪月。
可没想到卫韶竟满腹经纶，常和我吟诗作对，对弈品茗。
永安侯为了自己儿孙幸福，特意为卫韶求来恩典。
婚后能暂住京中三月。
我和卫韶共游凌云寺。
卫韶去替我请香。
我跪在菩萨前念着经文时，
忽然听到一阵悲怆却熟悉的声音，
“泠儿，如今你也会为其他男人祈祷了。”
8
我捻着佛珠的手滞在半空。
缓缓转了身。
和许世安四目相对。
几月未见，原本金尊玉贵的世子变成染着风霜的屠夫。
看到我，许世安原本灰白的眸子亮了亮，
“泠儿，他对你好不好？”
我冷冷退避三舍，
“本宫闺名也是你能叫的？！”
许世安脸上闪过哀痛，朝我逼近。
我暗暗不好。
只祈求卫韶能早日回来。
平日里出行总会带着不少人。
今日为了显对菩萨的虔诚，特意只和卫韶单独出行。
这才让许世安逮到了机会。
许世安嗫嚅，
“我知晓梁绾的事给你带来不少伤害，我如今已悔不当初，你能给我个机会吗？”
我下意识反驳，
“休要胡言乱语！如今我已嫁作人妇，如何给你机会？！”
可许世安却似乎误会了什么，他语气染了几丝轻快，
“公主不都有面首吗？你养我当面首就好。”
我对许世安的厚颜无耻有了新的认识。
气极反笑，
“面首？你也配？”
许世安脸上闪过羞涩，却欺身压近，朝我低声，
“我母亲好歹是富商之女，给我留了不少财产。我都给你。”
我冷冷侧身，朝门口挪动。
“本公主乃皇帝之女，缺你那三瓜两枣？如今你有了孩儿，还是好生照料！”
许世安眼疾手快挡在出路，目光灼灼。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只要你同意我做你面首，我立刻给她一封休书，没人能挡在我们之间。”
我正思索着如何脱身。
却听到另一个不速之客的声音，
“好啊！你果然来和她私会！”
“许世安，如今你有了妻儿和，怎么还对别的女人念念不忘！你对得起我吗？！”
梁绾装若疯狂，手里还拿着常用的屠刀。
我的指甲无意识深深嵌入掌心。
见到梁绾，许世安便收起惺惺作态，转而散发着冷意。
“你来干什么？丢人现眼！赶紧滚！”
梁绾满目猩红，拿着屠刀逼近许世安，
“谁丢脸？你上赶着去当面首，你嫌我丢脸？！”
许世安冷笑，
“当初是你主动爬上我的床，若不是你勾引，又和你父亲设计身世，我又会如何被你所骗！今日的驸马本应该是我的！”
梁绾被怼地面红耳赤，死死盯着许世安。
我懒得看这幅狗咬狗的画面。
正想趁机离开，却被许世安死死捉住手腕。
我挣脱无果，手腕红肿起来。
拉扯之时，
一股安心的松木香传来。
卫韶一脚踢在许世安心窝。
身后带来的护卫将持刀的梁绾团团围住。
卫韶先上下检查我没事后，微不可察松了口气。
才转向许世安，低声警告，
“赶紧滚！看在父亲面上，饶你一条狗命。若今日公主出了任何事，我让你提头来见！”
许世安被这阵仗吓得连连滚着喉咙，却说不出半个字。
有卫韶在我胆子大了起来。
我安抚捏了捏朝卫韶的手，朝梁绾戏谑，
“你不是想知道他为什么非本宫么？本宫告诉你。”
“因为本宫会为侯府执掌中馈，为前线将士运输粮草，才能免了侯府后顾之忧。本宫会伺候婆母，关照夫君，才让你有机会和他花前月下。而你只会为他带来麻烦。”
“如今他要二选一了，你告诉我，他选谁？”
我每说一个字，梁绾的脸便苍白一分。
我顿了顿，故意压低声音朝梁绾耳语，
“更何况，本宫就是公主。而你只不过是管家女儿，你能奈本宫何？”
许世安只是局促红着脸，拼命摇头，
“别说了，泠儿，我知错了，是我对不起你……”
我懒得和许世安虚以逶迤，直接揭开他的面具。
“你看重的是本宫吗？怕只是本宫身后的皇家吧。可许世安，你本来有这样的机会。是你不要，那就怪不得别人。”
没给他们辩驳的机会，
卫韶拥着我回了公主府。
他才房中为我仔细上着药。
和卫韶相处这段时间。
我承认母后所言非虚。
卫韶愿意宠我，如同当初许世安对我那般。
可他身边却没有另一个梁绾。
看着在烛光下摇曳的脸，
我心下一动，欺身而上，贴住卫韶的唇。
一室旖旎。
9
那日凌云寺后。
许世安安静了许久。
我很快怀了卫韶的孩子。
可边境异动，不得已卫韶只能远赴边疆平乱。
他答应我生产之前一定赶回上京。
可没成想，我竟提前发动。
在接生嬷嬷手忙脚乱之时，却有一个熟悉身影闯了进来。
梁绾将匕首架在我的脖颈。
顿时整个屋子方寸大乱。
我强迫自己冷静，厉声，
“你干什么？！你不要命了？！现在走，本宫就当没见过你！”
梁绾却满眼怨毒，朝地上啐了一口。
“我告诉你！是许世安拿钱买通公主府的下人才让我得了机会溜进来！”
“只可惜那厮还在做梦要做你的面首，还想拿你生孩子的档口威胁你。被我抢了先！”
她顿了顿，眸子里全是疯狂。
“许世安对我动辄打骂，我早就不想活了。临死前，有景阳公主和你肚子孩子给我垫背，我也不算亏！”
说罢，她便高高抬起手。
电光火石之际，
突然，她的胸前被一道长剑贯穿。
我顺着视线望过去，竟是许世安哆哆嗦嗦。
他还不解恨，那剑在梁绾身子里捅来捅去。
”贱人！竟敢想要谋害公主！你难道要害要害得我满门抄斩？！”
梁绾瞪大了眼睛。
带着不甘缓缓滑落下去。
我此刻早已疼得豆大汗珠滴下，思绪渐渐漂浮。
可许世安却冲过来把我拥在怀里。
手上却拿着剑挥舞，不允许接生嬷嬷靠近。
“泠儿，答应我！如今梁绾已死，你可嫁给我！我们还如以前那样可好？！”
我额头青筋暴露。
一阵汹涌的痛意突然涌上。
身下已血流不止。
许世安却不管不顾非要个说法。
千钧一发之际，我却感到他的身子一僵。
一口鲜血喷涌在我的肩上。
我失了重心，正要往后倒时，
神兵天降的卫韶一把将我搂在怀里。
我失去意识。
在太医和接生嬷嬷共同努力下，
我总算醒了过来，顺利诞下女儿。
自从生产之日后，卫韶借着边境安定，自请交了兵权。
日日陪在我们母女身边。
被买通的下人被卫韶一刀结果。
父皇想要平了许世安的梁绾的九族，
可我看了看尚在襁褓中的女儿。
对他们素未谋面的孩儿起了不忍之心。
只让祸不及家人，把孩子送去了皇家收养孤儿的学堂。
看着卫韶逗着女儿笑得乐不可支，
我便知幸福便在我手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