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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林薇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沉入了更深的冰窟。敌人搜寻时的只言片语——“人中箭了”、“应该死在哪个地方”、“不用找了”——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耳膜,刺入她的心脏。有那么一瞬间,她眼前发黑,几乎要瘫软下去。段成……真的出事了吗?

不!她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刺痛带来一丝清明。段成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他是荒野中的孤狼,是她们在绝境中唯一的礁石。敌人只是说“应该”,并没有找到尸体!而且,他们紧接着就提到“找到他藏起来的物资”,这说明他们也不确定段成已死,更不知道物资的具体位置。

冷静,林薇,你必须冷静!她强迫自己深呼吸,潮湿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压制着翻腾的恐慌和绝望。段成引开敌人,是为了保护她们。他受伤了,中了箭,一定会找个最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处理伤口,等待时机。

隐蔽的地方……哪里最隐蔽?段成对这片区域的了解远超她们。林薇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段成带她们外出探索时提到过或短暂停留过的地方。突然,她想起前几天段成独自外出侦察回来后,曾随口提过一句,说在靠近旧度假区外围的某个山坡下,发现过一个疑似废弃地窖的入口,当时因为觉得里面可能有塌方风险,而且位置相对偏远,就没有深入探查。

会不会在那里?一个废弃的、不起眼的地窖,正是重伤者最可能选择的藏身之所!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不肯熄灭。林薇不再犹豫,她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利用树木和地形的掩护,小心避开敌人可能的活动区域,朝着记忆中段成描述的那个方位摸去。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冰冷的贴在身上,她却浑然不觉,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寻找和警戒上。

寻找的过程充满焦虑。她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只能一点点搜索。终于,在一片被风雨侵蚀得更加狼藉的山坡脚下,她看到了那堆熟悉的、被藤蔓和倒塌树木半掩的乱石。洞口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隐蔽,若非刻意寻找,几乎无法发现。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洞口附近的地面……有被雨水冲刷过但仍隐约可辨的、凌乱拖拽的痕迹,还有几点渗入泥土、颜色发暗的斑点——是血!虽然被雨水稀释,但那不自然的暗红色逃不过她医生的眼睛。

“段成……” 她心中默念,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她拨开垂落的、湿漉漉的藤蔓,露出那个黑漆漆的、向下倾斜的狭窄入口。里面散发出浓重的霉味、尘土味,以及……一丝极淡的、不容错辨的血腥气。

她拔出腰间的手枪(保险已开),另一只手打开微型手电,光柱刺破地窖的黑暗。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侧耳倾听。里面一片死寂,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和外面沙沙的雨声。

“段成?是我,林薇。” 她压低声音,对着洞口内呼唤,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没有回应。

她深吸一口气,侧身,极其谨慎地滑下那粗糙的砖石台阶。手电光柱扫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地上大片已经半凝固、颜色发黑的血迹,触目惊心。然后,她看到了靠在冰冷砖墙上的那个身影。

段成瘫坐在那里,头无力地垂向一侧,脸色在微弱的光线下呈现出骇人的惨白与青灰,嘴唇干裂毫无血色。他双眼紧闭,胸口和肩背处缠着粗糙的、已被鲜血浸透的布条(是那件旧防刺背心扯下来的布料和绳索),地上散落着断裂的黑色箭杆和一个空了的酒精瓶。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整个人仿佛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段成!”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失声低呼,扑到他身边。手指颤抖着探向他的颈动脉——微弱的搏动,虽然缓慢无力,但确实存在!他还活着!

巨大的庆幸和后怕让她眼眶瞬间发热,但她强行压下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是医生,救人是她的天职,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她迅速放下背包,拿出急救包。手电咬在嘴里提供照明,双手稳定得超乎她自己想象。她先小心地剪开段成身上那简陋且已被血污浸透的临时包扎,露出了前后贯穿的狰狞伤口。箭伤!伤口周围血肉模糊,虽然经过简单处理(酒精消毒和压迫),但显然失血过多,且已有轻微感染迹象(红肿,有异味)。

林薇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她迅速评估:生命体征微弱,失血性休克前期,伤口污染,必须立即进行彻底清创、止血、抗感染处理,并补充液体。

她动作飞快却有条不紊。用别墅找到的生理盐水(庆幸当时带上了!)和大量消毒剂反复冲洗伤口,清除污物和坏死组织。伤口很深,幸运的是似乎没有伤及主要大血管和重要脏器(否则段成撑不到现在),但肌肉撕裂严重。她使用更专业的止血粉和加压包扎技术重新处理伤口,用无菌敷料覆盖,再用绷带牢固固定。给他注射了抗生素(广谱,希望能对抗可能的感染)和少量强心剂(刺激心脏功能,提升血压)。又从急救包里找出预留的、用于紧急补液的生理盐水袋,用简易的静脉留置针(这也是别墅医疗包的收获,她练习过)给他建立了静脉通道,缓慢滴注。

整个处理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林薇全神贯注,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混合着地窖里的潮气。她完全忘记了恐惧,忘记了疲惫,忘记了外面可能存在的危险,眼中只有这个重伤的男人和需要处理的伤口。她的动作专业、冷静、精准,仿佛又回到了昔日医院的无影灯下,尽管条件天差地别。

当所有紧急处理完成,段成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些,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那股死灰之气减退了些许。林薇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

直到这时,强压下的情绪才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看着段成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看着他身上缠满的绷带,想到他独自一人引开强敌、身负重伤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窖里等死……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而出。她捂住嘴,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混合着心痛、后怕、庆幸以及某种更深沉情感的剧烈冲击。这个男人,用他的方式和生命,为她们撑起了一片脆弱的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地窖里只有林薇逐渐平复的抽泣声和段成微弱的呼吸声。静脉滴注的液体一点点流入他的血管。

突然,段成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痛苦的呻吟。

林薇立刻警觉,凑近他,轻声呼唤:“段成?段成?能听见我说话吗?”

段成的睫毛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眼神起初是涣散而迷茫的,适应着地窖里手电的微光。几秒钟后,焦距逐渐凝聚,他看到了眼前这张布满泪痕、写满担忧却努力挤出安慰笑容的脸——是林薇。

他愣住了,似乎一时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只发出嘶哑的气音。

“别动,也别急着说话。”林薇赶紧制止他,拿起水壶,用干净的纱布蘸了点水,小心地湿润他的嘴唇,“你失血过多,伤得很重,我刚给你处理了伤口,打了针。现在需要休息。”

段成眨了眨眼,眼神里的迷茫逐渐被清醒和……一丝惊愕取代。林薇?她怎么会在这里?这是那个废弃的地窖?她找到了他?还处理了伤口?无数的疑问在他虚弱的脑海中盘旋。然后,他看到了林薇脸上未干的泪痕和明显红肿的眼睛。

这个总是冷静自持、如同精密仪器般的女医生,竟然哭了?是因为他?

一股极其陌生的情绪,混杂着暖意和一丝无措,在他冰冷的心湖里漾开。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林薇。

“……谢谢。”他用尽力气,吐出两个嘶哑的字眼,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想抬手,却牵动了伤口,一阵剧痛让他眉头紧锁,闷哼一声。

“说了别动!”林薇语气带上了一丝严厉,但眼神里满是关切,“伤口刚固定好。”

段成顺从地不再试图动弹,只是看着她,眼神复杂。过了片刻,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焦急,尽管声音依旧虚弱:“你……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敌人……庇护所……她们……” 他断断续续,却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楚瑶和苏晚晴暂时安全,我把她们留在庇护所了。”林薇立刻明白他的担忧,快速而清晰地解释道,“我猜到你可能躲在这里。敌人……我在路上听到他们的谈话,说你中箭,可能……但我不信。他们现在主要在搜寻物资,方向和你引开的方向有偏差。庇护所很隐蔽,他们一时半会发现不了。”

听到楚瑶和苏晚晴暂时安全,段成紧绷的神经似乎松懈了一丝,但眼中的焦虑未减:“必须……尽快回去……这里不安全……她们守不住太久……”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剧痛和无力感击败。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回去?”林薇按住他未受伤的右肩,语气坚决,“伤口刚刚止血,还在感染风险期,你失血太多,身体极度虚弱,强行移动会要了你的命!敌人暂时被引开了两个方向,庇护所的位置极其隐蔽,又有预警装置,楚瑶她们只要不主动暴露,短时间内是安全的。”

她看着段成依旧写满不赞同和焦灼的眼神,放缓了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医生的权威):“听我的,段成。你现在首要任务是活下来,把伤养好。只有你恢复行动力,我们才能真正安全地回去。否则,就算我们现在强行回去,如果你在半路伤情恶化,或者把敌人引了回去,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段成沉默了。他知道林薇说的是事实。他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别说长途跋涉返回庇护所并应对可能发生的战斗了。林薇的判断基于现状,是理智的。

“……要多久?”他嘶哑地问。

“至少需要两到三天,等伤口初步稳定,炎症控制住,体力恢复一些。”林薇估算道,“这里虽然条件差,但暂时隐蔽。我有带一些药品和食物。我们就在这里,等你度过危险期。”

两三天……段成闭上眼睛,心中快速权衡。风险依然存在,但林薇的安排是目前看来最稳妥的。他必须尽快好起来。

“好。”他终于点头,声音微弱但坚定,“听你的。但……要小心警戒。”

“我知道。”林薇见他同意,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但真实的微笑,“你好好休息,保存体力。我守着。”

她重新检查了一下段成的静脉通道和伤口敷料,确认无误。然后,她坐到地窖入口下方,既能留意外面的动静,又能随时照看段成。手枪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地窖里重归寂静,但气氛已与之前截然不同。不再是绝望的等死,而是有了并肩支撑的微光和等待康复的希望。段成在药物和极度疲惫的作用下,再次陷入昏睡,但这次的睡眠似乎安稳了一些。

林薇看着他沉睡中依旧棱角分明的侧脸,看着他因为失血而显得异常脆弱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这个曾经让她觉得冰冷、难以接近、充满掌控欲的男人,此刻却让她心疼不已。他的坚强,他的担当,他的孤独……都在这重伤的时刻,毫无防备地展现在她面前。

她轻轻拭去眼角残余的湿润,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柔和。她会守着他,直到他康复。然后,一起回去。回到那个有楚瑶、有苏晚晴、有她们共同建立的、充满希望也充满挑战的“家”。

外面,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极其微弱的、经过层层泥土和砖石过滤的天光,从地窖入口的缝隙艰难地挤进来,在地面上投下一点模糊的光斑。漫长而危险的黑夜终将过去,尽管黎明前的时刻,往往最为寒冷和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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