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鸣声像无数把生锈的锯子在岩壁上摩擦。
苏蝉冲回初火营地的时候,所有人已经聚集在平台中央,脸上写满了惊恐。
铁头和栓子正语无伦次地描述着那些“绿皮怪物”和“会发光的石门”,没人能听懂,除了苏蝉。
“所有人!”她冲上平台,声音压过混乱,“拿上能拿的东西!食物、水、工具!快!”
“苏姑娘,到底,”老陈想问清楚。
“没时间解释!”苏蝉打断他,眼神凌厉,“那些东西会追过来!不想死就立刻动起来!”
死亡的威胁比任何解释都有效。
二十一个人像被鞭子抽打的陀螺,疯狂地行动起来。
蘑菇干、鱼干、水囊、石矛、套索、炭笔、夜光蕈……所有能拿的东西都被塞进破布包裹或藤蔓编的筐里。
苏蝉一边指挥,一边飞快地思考。
下游不能去,怪物就是从下游岔洞来的。上游呢?老陈说上游探过一段,洞道越来越窄,最后是死路。
左边是厚实的岩壁,右边是暗河,河水湍急,不知道通向哪里。
“走右边!”她做出决定,“顺着暗河走!铁头、栓子,你们开路!老陈,你带人护住中间!秀姑,照顾好孩子!我垫后!”
“右边……能通出去吗?”秀姑声音发颤。
“不知道。”苏蝉实话实说,“但留下必死无疑。”
这句话让所有人闭上了嘴。
就在这时,下游方向传来第一声清晰的嘶鸣,很近,最多百步。
紧接着是爪子刮擦岩石的声音,密密麻麻,像潮水涌来。
“走!”苏蝉厉喝。
队伍仓促出发。铁头和栓子举着石矛冲在最前面,老陈带着几个年轻人护着中间的女人和孩子,苏蝉留在最后,手里紧紧攥着玉尺。
玉尺烫得惊人,系统界面在她意识里疯狂闪烁红光:
【警告!大量低等魔化生物接近!】
【种类:蚀骨蛭(魔化变异体)】
【特征:嗜血、集群、行动迅捷、畏惧强光与高温】
【建议:使用火系或光系符箓驱散!】
火系?光系?
苏蝉现在连一张完整的净尘符都画不出来。
她咬咬牙,从怀里掏出最后那张已经耗尽能量的“加热符”。
符纸皱巴巴的,朱砂暗淡。她咬破舌尖,这是第五次用血了,嘴里满是铁锈味,将一口血雾喷在符纸上。
血雾浸透符纸的瞬间,那些歪扭的笔画骤然亮起!不是温暖的橘红色,是刺眼的金红色,像烧红的铁!
“都捂住眼睛!”苏蝉嘶声喊道,同时将符纸狠狠拍向身后岩壁。
轰!
金红色的光芒炸开,像一轮小太阳在黑暗的溶洞里爆发!
光芒所及之处,那些刚刚从下游洞道涌出的、暗绿色的身影发出尖锐的惨叫,它们怕光!
苏蝉趁机转身狂奔,追上队伍。
光芒只持续了三息就熄灭了,但足够了。借着那三息的强光,她看清了追兵的样子,确实是放大了数倍的“蚀骨蛭”,每条都有手臂粗细,浑身覆盖着暗绿色的、黏滑的鳞片,头部只有一张布满细密尖牙的圆嘴,没有眼睛。
它们挤在一起,像一团翻滚的、恶心的肉浪。
光芒熄灭后,嘶鸣声更疯狂了。
但追击的速度明显慢了一拍,它们在畏惧,在试探。
“快!快!”苏蝉催促着前面的人。
队伍沿着暗河右侧的狭窄岩道狂奔。这条路老陈之前探过一小段,说前面有个“水声特别响”的地方,可能是个瀑布或深潭,所以没敢继续走。
但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
身后的嘶鸣声越来越近,蚀骨蛭适应了黑暗,开始加速。
苏蝉能听到它们滑腻的身体摩擦岩石的沙沙声,闻到那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气。
“苏姑娘!前面没路了!”铁头的吼声从前方传来。
苏蝉心一沉,挤到队伍前面。
暗河在这里拐了个急弯,河道收窄,水流变得异常湍急,在黑暗中发出轰隆的巨响。
而他们所在的岩道,到河边就断了,前面是垂直的、湿滑的岩壁,下方是咆哮的暗河,不知道有多深。
绝路。
“回头跟它们拼了!”铁头红着眼睛举起石矛。
“拼不过!”老陈按住他,“太多了!”
身后的嘶鸣声已经近在咫尺。
苏蝉回头,看到黑暗中无数点暗绿色的荧光,那是蚀骨蛭鳞片反射的幽光,像一片移动的鬼火。
她的大脑疯狂运转。
岩壁……爬不上去。
暗河……跳下去可能摔死,也可能淹死。回头……死路一条。
等等。
她猛地抬头,看向头顶。
岩壁上方,大约两丈高的地方,似乎有个突出的岩石平台。很窄,但也许能站人。
而岩壁上,有一些天然的裂缝和凸起,可以攀爬。
“往上爬!”她吼道,“爬到那个平台上!”
“太高了!上不去!”栓子绝望地喊。
“上得去!”苏蝉冲向岩壁,手脚并用,开始攀登。
她在矿上干过三个月,爬过更陡的矿壁。岩壁湿滑,但她手指抠进裂缝,脚尖踩住凸起,一点一点向上挪。
下面的人仰头看着她,像是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苏蝉爬到一半,脚下一滑,碎石哗啦啦掉下去。
她死死抠住岩缝,指甲崩裂,血渗出来。但她没松手。
继续向上。
终于,她够到了平台边缘。
双臂用力,把自己撑了上去。
平台很窄,只有三尺宽,但足够站立。更重要的是,平台后方,岩壁上有个裂缝,不,是洞口!一人宽,黑黢黢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把绳子扔上来!”苏蝉朝下面喊。
他们哪来的绳子?只有藤蔓编的简陋套索和捆绑行李的藤条。
铁头把几根藤条接在一起,扔了上来。苏蝉把藤条一端牢牢系在平台一块突出的石头上,另一端扔下去。
“快!一个接一个!女人和孩子先上!”
秀姑第一个抓住藤条。
她身体轻,但没力气,爬得很慢。苏蝉在上面拉,老陈在下面托。
好不容易,秀姑爬了上来,瘫在平台上喘气。
接着是狗儿。孩子小,但灵巧,爬得比秀姑快。
一个,两个,三个……下面的人陆续往上爬。
而蚀骨蛭,已经到了。
第一只蚀骨蛭从黑暗中弹射出来,像一根绿色的鞭子,直扑正在攀爬的栓子!栓子吓得手一松,差点掉下去。
铁头在下面用石矛狠狠一戳,刺穿了蚀骨蛭的身体。暗绿色的血喷溅出来,带着刺鼻的腥臭。
但更多的蚀骨蛭涌了上来。
“快啊!”苏蝉在上面嘶吼,双手被藤条磨得血肉模糊,但她不敢松。
第七个,第八个……下面还有五个人。
蚀骨蛭已经扑到了人群边缘。
一个落在后面的妇人被咬住了脚踝,发出凄厉的惨叫。
老陈冲过去,用石刀砍断蚀骨蛭的身体,但那妇人脚踝已经血肉模糊,站不起来了。
“别管我!”妇人推老陈,“你们走!”
老陈眼睛红了,但他知道,带不走她了。
“对不起……”他哑着嗓子说,转身抓住藤条,开始攀爬。
剩下四个人,包括那个受伤的妇人,被蚀骨蛭淹没了。
惨叫声、撕咬声、骨头的碎裂声……在黑暗的溶洞里回荡,像地狱的协奏曲。
平台上,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狗儿死死捂住耳朵,眼泪无声地流。
苏蝉咬紧牙关,双手继续拉拽藤条。老陈上来了,接着是铁头,最后是栓子,栓子背上被蚀骨蛭咬了一口,血肉模糊,但还活着。
二十一个人,逃上来十六个。五个永远留在了下面。
藤条被苏蝉猛地拉上来,不能留给那些怪物当梯子。
他们挤在狭窄的平台上,听着下方恐怖的撕咬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吮吸骨髓的声音。
没人说话。只有压抑的抽泣和粗重的喘息。
过了很久,声音终于消失了。
蚀骨蛭吃饱了,退去了。
但谁都知道,它们还在下面,守着。
“现在……怎么办?”秀姑的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
苏蝉转身,看向平台后方那个洞口。
洞口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但奇怪的是,从洞里吹出来的风,是干燥的,带着一丝……极淡的、类似檀香的气味。
“进去看看。”她说。
“万一里面……”铁头脸色苍白。
“留在这里也是死。”苏蝉打断他,“下面有怪物,我们下不去。
食物和水最多撑两天。要么饿死在这里,要么进去看看有没有活路。”
她举着最后一朵夜光蕈,第一个钻进了洞口。
洞道很窄,只能容一人弯腰通过。但走了十几步后,豁然开朗。
又是一个天然溶洞,但和之前那个完全不同。
这里很干燥。地面是平整的沙土,岩壁是淡黄色的沉积岩,摸上去温温的。
洞顶很高,有些地方能看到天然形成的、类似星图的矿物结晶,散发着微弱的、银白色的冷光,像星空。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洞中央。
那里有一片……废墟。
不是自然形成的,是人造的。几堵半塌的石墙,围成一个大约三丈见方的院落。
院落中央,有一个石砌的方台,台上刻着复杂的符文阵列,虽然残破了,但还能看出大致轮廓。
方台旁边,散落着一些陶罐碎片、生锈的工具、甚至还有几件破损的、类似盔甲的东西。
而院落的一角,岩壁上,开凿出了一个神龛。
神龛里没有神像,只有一幅壁画。
壁画已经斑驳褪色,但还能辨认出内容,一群人,围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火焰上方,悬浮着一把……尺子。
玉尺的形状。
苏蝉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走近神龛,仔细看那幅壁画。
壁画下方,有文字。
不是她认识的现在的文字,也不是洞穴里那些古老的象形文字,而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更工整的字体。
她只认得其中几个字。
“……守火者……传承……勿绝……”
而在这行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是用炭笔写下的,很新,最多几十年。
那行字写的是,“苏氏后人若至此,以血祭尺,可开传承。
切记,封印不可破,魔物不可释。不孝子孙 苏远山 绝笔”
苏远山。
苏蝉的爷爷。
那个在她出生前就失踪、家族传言是“进山采药遇难”的爷爷。
原来,他来过这里。死在这里。
苏蝉的手在颤抖。
她看向那个石砌方台,看向那些残破的符文阵列。
然后,她想起了下游岔洞里那扇刻满符文的石门,和石门中央那个与玉尺完美吻合的掌印。
封印……魔物……
爷爷说的“封印”,就是那扇石门?
他说的“魔物”,就是那些蚀骨蛭?
那“传承”……又是什么?
她握紧怀里的玉尺。
尺身滚烫,像在回应她的疑问。
“姐……”狗儿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这里……有人住过?”
“嗯。”苏蝉深吸一口气,“很久以前。”
她让大家在废墟外休息,自己则走到石砌方台前。
方台上的符文阵列虽然残破,但核心部分还完整。
那是九个嵌套的圆形符文,中央有一个凹陷,和玉尺的截面形状一模一样。
苏蝉看着那个凹陷,又看了看手里的玉尺。
然后,她做出了决定。
她咬破指尖,第六次了,指尖已经烂了,咬下去钻心地疼,将血滴在玉尺上。
尺身光芒大盛!
不是之前那种温和的金光,是炽烈的、白金色的光芒,像正午的太阳!光芒照亮了整个溶洞,岩壁上的矿物结晶反射出璀璨的星辉,如梦似幻。
玉尺自动从她手中飞出,悬浮在半空,缓缓旋转。
然后,它飞向石砌方台,精准地嵌入中央那个凹陷。
咔。
一声轻响,严丝合缝。
下一刻,整个符文阵列活了!
残破的符文一根根亮起,金光沿着刻痕流淌,修复破损,连接断点。九个圆形符文依次点亮,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在方台上空,凝聚成一个复杂的、立体的金色虚影。
那虚影,是一本书。
书的封面,刻着四个大字:
《百工初典》
虚影缓缓翻开第一页。页面上,不是文字,是一幅幅动态的、立体的图像。
有人用简陋的工具打磨石器,有人用藤条编织渔网,有人用火烤制陶器,有人用矿石粉末在岩壁上绘制地图……
图像一页页翻过,建筑、纺织、农耕、医药、冶炼、符箓……每一页都展示着一种最基础的、但自成体系的生存技艺。
最后,书页停在符箓篇。
图像上,一个人用树枝在沙地上画下一个极其简单的符文,只有三笔,像个歪倒的“山”字。
然后,那人将手按在符文上,符文亮起微弱的光,周围的沙土变得紧实、平整。
图像旁边,浮现出一行小字:
“地固符(凡品),以神引气,固土安基。
无灵根者亦可习,唯需心神专注,意念纯一。”
无灵根者亦可习。
这七个字,像惊雷一样劈进苏蝉的脑海。
她猛地回头,看向身后那些目瞪口呆的同伴。
老陈,秀姑,铁头,栓子,狗儿……他们都没有灵根。
在这个世界,他们是“凡人”,是被修仙者视为蝼蚁、视为材料、视为炮灰的存在。
但这本《百工初典》说,他们也能学。
学符箓,学术艺,学一切能让文明延续下去的东西。
虚影开始变得不稳定,光芒闪烁。《百工初典》的书页快速翻动,最后合拢,化作一道流光,没入玉尺之中。
玉尺从方台上飞起,落回苏蝉手中。
尺身温热依旧,但苏蝉能感觉到,里面多了些什么。
系统界面在她意识中弹出,带着前所未有的、庄重的提示音
【文明火种·传承模块已激活】
【获得:《百工初典》第一卷(残)】
【内容涵盖:基础生存技艺九类,凡品符箓三种】
【传承条件:需‘引路人’(执火者)亲自传授,并建立‘薪火祭坛’】
【警告:传承不可轻授,需考察心性,循序渐进】
【贡献值结算:发现上古遗迹,激活传承,文明火种燃烧度大幅提升!】
【贡献值:-11 → -5】
【文明火种燃烧度:0.0010% → 0.0050%】
燃烧度暴涨五倍!贡献值还了一半!
苏蝉握着玉尺,手在颤抖。
不是害怕,是激动。
她终于明白了。
文明火种,不是让她一个人变强的工具。
是让她成为“引路人”,把知识、技艺、希望……传给更多人,尤其是那些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凡人”的工具。
爷爷苏远山,也许就是上一任“引路人”。他来到这里,发现了封印和传承,但没能完成使命,死在了这里。
现在,轮到她了。
“苏姑娘……”老陈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刚才……那是……”
“是传承。”
苏蝉转身,面对所有人,举起手中的玉尺,“我们的祖先,留给我们这些‘凡人’的,活下去的传承。”
她走到石砌方台前,符文阵列的光芒已经熄灭,方台恢复了普通石头的模样。
但她知道,这里就是“薪火祭坛”的基座。
“从今天起,”她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刻在石头上,“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
我们要在这里,学习祖先留下的知识,建设我们自己的家园,然后……”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然后,我们要回去。
不是回到那个当炮灰的营地,是回到地面,回到阳光下,用我们学到的东西,告诉所有人”
“凡人,也能活出人样。”
沉默。
然后,狗儿第一个举起小手,“我学!我要学!”
“我也学!”秀姑擦掉眼泪,“我要给我闺女……挣一个不用当炼丹材料的未来。”
“算我一个!”铁头梗着脖子,“不就是学吗?老子连怪物都杀过,还怕这几个字?”
“还有我!”“我也学!”
声音此起彼伏,在空旷的溶洞里回荡。
苏蝉看着这些人,看着他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光,不是求生的本能,是希望的光。
她点了点头。
“好。”她说,“那我们现在就开始。第一课……”
她走到方台边,用树枝,在沙地上,画下了那个只有三笔的“地固符”。
“学这个。”
她把手按在符上,闭上眼,集中全部心神,想象着“坚固”“稳定”“承载”。
微弱的光芒,从符文上亮起。
周围的沙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紧实、平整。
“看到吗?”苏蝉睁开眼,“这就是‘符’。不需要灵根,需要的是心,是意念,是……相信。”
她让每个人都来试。
狗儿第一个。
孩子学着她的样子,把手按在符上,小脸绷得紧紧的,嘴里念念有词,“坚固……坚固……”
沙土……动了一下。
很轻微,但确实动了。
“我成功了!”狗儿兴奋地跳起来。
接着是秀姑。她更谨慎,试了三次,终于让沙土微微下陷,变得密实。
老陈试了五次,才勉强让符文亮起一点微光。
铁头急得满头大汗,试了十几次都没反应。栓子在旁边嘲笑他,但自己试的时候也一样失败。
“不急。”
苏蝉说,“今天学不会,明天继续。明天学不会,后天继续。我们有的是时间。”
她让大家轮流练习,自己则开始规划这个新据点。
这里比初火营地好太多了,干燥、宽敞、有天然光源、有水源(暗河在下方,可以取水)、有现成的建筑基础。更重要的是,这里安全,入口那个狭窄的平台和岩壁,易守难攻,蚀骨蛭上不来。
她把十六个人分成四组
第一组,由老陈带领,负责清理废墟,修建居住区。
第二组,由铁头、栓子带领,负责探索溶洞其他区域,寻找更多资源和潜在危险。
第三组,由秀姑带领,负责食物和水的采集、储存。
第四组,由她自己带领,负责教学和记录。
“狗儿,”她把孩子叫过来,“你跟着我,当我的‘助教’。你学得快,学会了就去教别人。”
狗儿用力点头,小脸上写满了使命感。
接下来的三天,溶洞里充满了忙碌而有序的声音。
老陈那组人清理出了三间相对完整的石屋,墙壁半塌,但修一修还能住人。他们还用废墟里的石料,垒起了简单的灶台和蓄水池。
铁头那组人探索了溶洞的其他方向。发现了一条通往更深处的洞道,一片生长着可食用苔藓的岩壁,还有一个很小的、有微弱灵气的矿脉,不是灵石,是一种能发光的矿石,可以当灯用。
秀姑那组人改进了捕鱼方法,用藤蔓编出了更结实的渔网,还在暗河边开出了一小片“菜地”,种的是溶洞里找到的可食用苔藓和蘑菇孢子。
而苏蝉,每天都在教学。
教认字,水、火、人、食、住、安、危、地、固、符……
教学数,一二三四五,加减分合。
教画图,地图、工具图、符箓结构图。
教《百工初典》里最基础的东西,怎么选石材,怎么编绳索,怎么保存食物,怎么处理伤口……
以及,教那个三笔的“地固符”。
三天下来,十六个人里,有八个能勉强让符文亮起微光,其中狗儿和秀姑的效果最好,狗儿能让一小片沙土变得像夯实的泥土,秀姑能让符文持续三息不散。
虽然还很弱,远不如真正的符箓,但这意味着,凡人,真的可以触碰“超凡”。
这个认知,像一颗火种,在每个人心里点燃。
第三天晚上,苏蝉把所有人召集到石砌方台前。
方台已经被清理干净,她在中央用炭笔画下了那个“火苗与手”的标记。
“今天,”她说,“我们要正式确立‘薪火祭坛’。”
她让大家围成圈,手拉手。
然后,她举起玉尺,将它再次嵌入方台中央的凹陷。
这一次,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有玉尺微微发光,光芒顺着方台上的刻痕流淌,最后在“火苗与手”的标记上汇聚,形成一个稳定的、温暖的光团。
光团不大,但足够照亮整个方台区域。
“从今天起,”苏蝉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这里就是‘薪火祭坛’。是我们学习、传承、祭祀先辈的地方。也是我们……立誓的地方。”
她看向每一个人。
“我,苏蝉,在此立誓,愿为引路人,传百工之道,燃文明之火,至死方休。”
“我,狗儿,立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教更多人!”孩子的声音稚嫩但响亮。
“我,陈石(老陈),立誓,这把老骨头,最后烧一把,传给后来人!”
“我,秀姑,立誓,为了我闺女,为了所有女孩,我要活出人样!”
“我,铁头,立誓,学本事,杀怪物,保护大家!”
一个接一个,誓言在溶洞里回荡。
最后,苏蝉从玉尺的光芒中,引出一缕微弱的金线,分成十六份,轻轻点在每个人的额头。
金线没入眉心,留下一道极淡的、火焰形状的印记,一闪即逝。
“这是‘薪火印’。”苏蝉说,“代表你们是‘薪火传承’的一员。也代表……我们是一体的。”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一些。
“这条路很难。我们会遇到饥饿、疾病、怪物、追杀……我们会失去同伴,会绝望,会想放弃。”
“但只要我们心里这簇火不灭,只要我们还在学习,还在传承,还在为了‘让凡人活出人样’这个目标而努力……”
“我们就没输。”
光团在祭坛上静静燃烧。
十六个人围着祭坛,手拉着手,在黑暗中,像一串倔强的萤火。
而在地下更深处的某个地方,那扇破碎的石门后,无尽的黑暗里,无数暗绿色的眼睛,正望向溶洞的方向。
嘶鸣声,低低地回荡。
像饥饿的潮水,在等待下一次涨潮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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