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第五章
5
走廊的光线照了进来，勾勒出一个高挑、清瘦的身影。
来人穿着一身白大褂，里面是墨绿色的洗手服，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冷静而明亮的眼睛。
她的气场很强，一走进来，整个病房的嘈杂和紧张仿佛都被瞬间凝固了。
正是我的女儿，顾安宁。
孙佳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抓着我的手腕僵在半空中。
下一秒，她闪电般地松开我，脸上瞬间堆起了谄媚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顾医生！您可来了！我们等您好久了！”
她丈夫也赶紧站起来，点头哈腰：“顾医生好，顾医生辛苦了。”
顾安宁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淡淡扫过，没有说话，眼神里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她走到病床前，仔细查看了一下老爷子的状态和监护仪上的数据，然后才转向孙佳。
“我是顾安宁，你父亲的主刀医生。”
她的声音透过口罩，清晰而冷静，“手术九点开始，术前我需要跟你们交代一下手术方案和相关风险，请你们仔细听，并在知情同意书上签字。”
“好的好的，您说，我们都听着。”孙佳忙不迭地点头，同时悄悄地把那个厚厚的红包往前递，“顾医生，这是我们家属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您一定要收下。我爸……我爸就全拜托您了！”
顾安宁的视线，终于落在了那个红包上。
她停顿了两秒。
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孙佳和她丈夫屏住呼吸，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我也看着我的女儿。我知道她会怎么做，但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然后，顾安宁动了。
她没有去接那个红包，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
她径直从孙佳身边走过，仿佛她和她手里的钱都只是空气。
她走到了我的面前。
刚才面对病人和家属时那双冷静无波的眼睛，在看向我的一瞬间，冰雪消融，染上了暖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不是拿我手边的病历，而是拿起我放在桌角的那个不锈钢保温杯，摸了摸杯壁。
“妈。”
一声清晰的轻唤，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死寂的病房里激起千层涟漪。
孙佳和她丈夫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像是两尊滑稽的雕塑。
顾安宁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惊骇，她只是微微蹙眉，看着我：“又没按时吃饭？不是让你别太累了吗？这杯子都凉了。”
她的目光落在我被孙佳抓红的手腕上，那抹暖意瞬间被凌厉的冰霜取代。她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冲她安抚地摇了摇头，把保温杯接过来：“喝过了，就是放久了点。你别分心，正事要紧。”
顾安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再多说，但周身的气压却更低了。
她转过身，重新面向目瞪口呆的孙佳夫妇，声音冷得像手术刀：
“手术知情同意书，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
她把文件夹“啪”地一声放在桌上，然后视线扫过孙佳还举在半空中的红包。
“另外，关于红包，和华医院有明确规定，家属的行贿行为我会如实上报院办，这会记录在病患家属诚信档案里。”
她顿了顿，补充道：“现在，请你们出去。我要和我母亲，也就是你们口中‘手脚不麻利’的林阿姨，单独说几句话。”
“林阿姨”三个字，她咬得极重，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孙佳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