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巷子很窄，两侧是六层高的居民楼，窗户全碎了，像无数张黑洞洞的嘴。
刀疤刘的十一个人呈扇形散开，封死了前后去路。他们手里的武器很杂——霰弹枪、猎枪、自制土炮，还有三个人端着老式的56式冲锋枪，枪身保养得不错，应该是在某个派出所或民兵仓库抢的。
“挺能跑啊。”刀疤刘用枪管挠了挠脸上的疤，“从下水道钻出来，还端了老陆的实验室。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林战坐在驾驶座上，没熄火，引擎低吼着。
他在快速计算。
十一对一，地形不利，弹药耗尽（只剩军刺和弩箭三支），异能能量剩余65%，但副作用已经开始发作——视野里的黑斑在扩大，左手有两根手指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硬拼必死。
“谁雇的你？”他问，声音平静。
“重要吗？”刀疤刘咧嘴，“反正你今天是走不出这条巷子了。乖乖下车，我保证不伤你——至少不伤要害。雇主要活的，但没说不让缺胳膊少腿。”
他的手下哄笑起来。
林战没笑。他在观察。
刀疤刘站在队伍正中，这是最安全的位置，但也暴露了他的性格——谨慎，惜命。左右两侧各有一栋楼，左侧楼的二层窗户后有反光，可能是狙击手。右侧楼顶有动静，应该是观察哨。
前后都被堵死，唯一的突破口是……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
然后，他做出了决定。
“好，我下车。”林战说，同时打开了车门。
但车门只开了一条缝。
刀疤刘下意识地前倾身体，想看清车里情况——
就是现在！
林战一脚油门到底，方向盘猛打左转！
越野车像发狂的公牛般撞向左边的墙壁。不是逃跑，而是自杀式撞击——他要撞塌那栋楼！
“操！疯子！”刀疤刘脸色大变，“开火！打轮胎！”
枪声炸响。
子弹打在车身上，火星四溅。前挡风玻璃瞬间布满蛛网裂纹，但没碎——这车被李默改装过，玻璃是双层防弹的。
车轮碾过碎砖，车头狠狠撞在居民楼一层承重柱上。
咚！！！
沉闷的巨响，整栋楼都在摇晃。承重柱裂开了，混凝土块簌簌掉落，楼体开始倾斜。
“他要拆楼！撤！快撤！”刀疤刘吼道。
但来不及了。
林战推开车门，滚出驾驶座，同时右手抬起，对准楼顶的观察哨。
“噼啪——！！！”
一道粗壮的雷鞭破空而出，不是攻击人，是攻击楼顶的水箱！
锈蚀的铁皮水箱瞬间炸裂，上百吨蓄水倾泻而下，像一道瀑布砸向巷子里的枪手们。水流冲散了阵型，更关键的是——水是导电的。
林战左手按在地面。
“放电！”
他榨干了胸口中剩余的所有雷电能量，毫无保留地注入地面积水。
滋滋滋滋——！！！
刺眼的蓝白色电光在水面跳跃、蔓延、炸裂！整个巷子瞬间变成了高压电击场！十一个枪手惨叫着倒下，身体在水中疯狂抽搐，口吐白沫，头发根根竖起。
刀疤刘离得最远，只被波及了一点，但也被电得半边身子麻痹，瘫倒在地。
雷击只持续了三秒。
但对林战来说，这三秒消耗了他全部的力量。
他单膝跪地，大口喘气，视野完全被黑斑覆盖，耳朵里嗡嗡作响，全身肌肉像被撕碎一样剧痛——这是能量彻底透支的征兆。
但他不能停。
强撑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刀疤刘。
其他枪手都昏死过去了，只有刀疤刘还睁着眼睛，但动弹不得。
“谁……雇的你……”林战抓住他的衣领，声音嘶哑。
刀疤刘嘴里冒着血沫，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恐惧。
“黑……黑衣人……”他艰难地说，“他们……他们知道你……要来……医学院……让我……在这……等你……”
“他们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他们……有情报……说你……一定会来……”
林战皱眉。
他的行踪只有龙渊核心成员知道。难道有内鬼？
不，不对。如果是内鬼，黑衣人可以直接在龙渊伏击他，没必要绕这么大圈子。
除非……黑衣人想让他来医学院，想让他看到某些东西。
比如陆教授的实验。
比如那颗大脑。
比如U盘里的数据。
“他们还……还说了什么……”刀疤刘的眼神开始涣散。
“说……如果你……拿到东西……就去……城东……化工厂……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说完这句话，刀疤刘头一歪，没了呼吸。
不是电死的，是毒发——他牙齿里藏了毒囊，任务失败就自尽。
林战松开手，踉跄着后退。
黑衣人知道他会来，知道他要拿无线电，甚至知道他会拿到陆教授的数据。
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他只是一枚棋子，在别人设定好的棋盘上，按部就班地移动。
而棋盘的另一端，执棋者正在看着他。
林战抬起头，看向医学院的方向。
火焰还在燃烧，浓烟滚滚。
而在那浓烟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十分钟后，林战勉强恢复了一点体力。
他搜刮了战场，找到一把还能用的56式冲锋枪和两个弹匣，还有一些食物和水。刀疤刘身上有张地图，上面标注了几个地点——其中就有城东化工厂，用红笔圈了出来。
陷阱？还是真的线索？
林战不知道。但他必须去。
因为如果黑衣人在操控这一切，那化工厂一定有他必须看到的东西。
也许……是关于“门”的真相。
也许……是关于“新世界”的真正目的。
也许……是关于这个末世，到底为何发生。
他回到越野车旁。车头撞瘪了，但引擎还能发动。他清理了挡风玻璃上的裂纹，勉强能看清路。
正要上车，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林……林哥……”
林战猛地转身。
巷子尽头的废墟里，赵武踉踉跄跄地走出来。他半边身子都是血，左手无力地垂着，应该是骨折了。
“你还活着！”林战冲过去扶住他。
“差……差点。”赵武苦笑，“爆炸的时候，我躲进电梯井了。大刘和阿健……没跑出来。”
林战心里一沉。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确切消息，还是像挨了一拳。
“小陈和孙晓雨呢？”
“不知道……爆炸后，我就没看到他们……”赵武咳出一口血，“林哥……无线电……我没拿到……陷阱……太复杂……我拆错了……”
“不重要了。”林战摇头，“先离开这里。”
他把赵武扶上副驾驶，自己回到驾驶座。
车子启动，缓缓驶出巷子。
街道上一片死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丧尸的嘶吼。阳光很刺眼，但林战视野里的黑斑已经扩散到中央，他几乎是在凭感觉开车。
“林哥，你眼睛……”赵武注意到他的异样。
“副作用，暂时失明。”林战平静地说，“你帮我指路，往城东开。”
赵武愣住了：“城东？那里……全是工业区，丧尸密度最高……”
“我知道。”林战打断他，“但必须去。”
他把刀疤刘的话和陆教授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赵武听完，沉默了很长时间。
“所以……末世是人为的？”他最终问。
“大概率是。”林战点头，“而且‘新世界’组织深度参与其中。他们在找‘门’，在收集古遗迹的能量晶体，在进行人体实验……他们的目的，绝不是简单的称王称霸。”
“那是什么？”
“不知道。”林战顿了顿，“但陆教授说，如果门被打开，我们会看到真正的末日。”
车子在废墟间穿行。
一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了城市边缘。
前方就是工业区，巨大的烟囱像墓碑一样耸立，厂房连绵成片。街道上堆满了废弃的车辆和机器，还有……密密麻麻的丧尸。
成千上万。
像潮水一样在街道上游荡。
“这……这进不去啊。”赵武脸色发白。
林战停下车，闭上眼睛。
失明状态下，其他感官反而更敏锐了。他听到风的声音，闻到空气中腐臭和化学品的混合气味，感觉到地面细微的震动……
等等，震动？
他蹲下身，手按在地面。
有规律的、低频的震动，从地下深处传来。像是……大型机械在运转？
工业区早就断电三个月了，怎么可能有机器还在运行？
除非……有人在地下建立了基地。
而且用的是独立供电系统。
林战睁开眼（虽然看不到），指向工业区深处：“往那个方向开。”
“可是……”
“相信我。”
赵武咬了咬牙，接过方向盘——林战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车子缓慢地驶入工业区。
丧尸被引擎声吸引，开始围拢过来。赵武不敢开快，怕撞到障碍物，只能小心翼翼地绕行。
但丧尸太多了。
很快，他们被包围了。
车窗外是无数张腐烂的脸，无数双苍白的手在拍打车窗。车身开始晃动，玻璃上出现裂纹。
“林哥！顶不住了！”赵武吼道。
林战没说话。
他只是抬起手，按在车窗上。
指尖有微弱的电弧跳跃。
虽然能量透支了，但雷电异能对丧尸的天然克制还在。即使是最微弱的电流，也能让这些怪物产生本能的畏惧。
果然，靠近车窗的丧尸开始后退，喉咙里发出不安的低吼。
但更多的丧尸涌上来。
就在车子即将被彻底淹没时——
轰隆隆隆！！！
前方百米外，一座厂房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不是被人推开，是像自动门一样向两侧滑开。
门后是深邃的黑暗。
但更诡异的是，厂房周围的丧尸，在门开的瞬间，齐刷刷地停下了动作。它们像接到了某种指令，机械地转过身，开始……列队？
是的，列队。
几十只丧尸排成两列，在厂房门口形成了一条通道。
而通道的尽头，黑暗中，有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是个女人。
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面容姣好，但表情冷漠得像机器。她走到车前，敲了敲车窗。
赵武握紧枪，看向林战。
林战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或者说，没有立刻动手的意图。
他摇下车窗。
“林战先生，对吗？”女人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实验室里特有的干净感，“我是新世界组织第三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代号‘白鸽’。我们等你很久了。”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请下车吧。博士想见你。”
“而博士……知道关于‘门’的一切。”
厂房内部被改造成了现代化的实验室。
白得刺眼的灯光，无菌的钢化地板，排列整齐的实验设备，还有几十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在忙碌。这里不像末世，更像某个高科技公司的研发中心。
林战被带到中央控制室。
他的视力在逐渐恢复，黑斑在消退，但视野还是模糊的。他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正在看墙上的大屏幕。
屏幕上是复杂的能量图谱和数学模型。
“林战，22岁，原籍江城，末世前无业。三个月前在栖凤山获得远古雷电晶核，激活战神系统。”轮椅转过来，上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看起来至少有八十岁，但眼睛亮得惊人，“目前建立‘龙渊庇护所’，成员四十七人，拥有初级生产体系和防御工事。”
老人如数家珍。
“你是谁？”林战问。
“你可以叫我博士。”老人微笑，“新世界组织的首席科学家，也是……这个末世的设计者之一。”
设计者。
这个词让林战浑身一冷。
“红雨是你搞出来的？”
“红雨只是催化剂。”博士摇头，“真正改变地球环境的是埋藏在地壳深处的‘暗能量发生器’，我们在过去三十年里，在全球一百三十七个点位秘密安装了它们。红雨只是……激活信号。”
“为什么？”
“为了打开‘门’。”博士转动轮椅，指向屏幕上的能量图谱，“地球是一颗被锁死的星球，从史前时代就被某种高等文明设置了屏障。屏障隔绝了高维能量，也隔绝了……进化之路。”
他看向林战，眼神狂热：“人类被困在这个低维世界里太久了。我们需要进化，需要升维，需要成为更高级的存在。而‘门’，就是通往高维世界的通道。”
“所以你们引发了末世？杀死了几十亿人？”
“必要的牺牲。”博士平静地说，“旧的人类文明已经走到尽头，只有毁灭才能重生。而且，你以为那些死去的人都真的死了吗？”
他按下按钮。
屏幕切换，显示出一幅诡异的画面：无数光点从地球表面升起，汇聚到大气层外，形成了一条……光之河流？
“暗能量改造的不只是环境，还有灵魂。”博士轻声说，“死者的意识被抽取、提纯、储存。等到门打开的那天，他们将在新世界里获得永生。”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林战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他强压怒火。
“很简单。”博士笑了，“我们需要你胸口的那颗晶核。那是‘钥匙’的一部分，而且是……最关键的部分。”
他调出另一张图，是栖凤山古迹的三维扫描模型。
模型中央，有一个圆环形的结构，直径五十米。圆环上有七个凹槽，目前只有一个亮着——那是林战拿走晶核的位置。
“远古文明留下了七颗晶核，分散在全球七个古遗迹中。”博士解释，“只有集齐七颗，才能完全激活‘门’。我们已经收集了五颗，加上你的那颗，就只差最后一颗了。”
“如果我不给呢？”
“你会给的。”博士按下一个按钮。
控制室侧面的墙壁变成透明玻璃，外面是……囚牢。
十几个牢房里关着人。
有大刘、阿健——他们还活着，但遍体鳞伤。
有小陈和孙晓雨——孙晓雨的腿已经包扎好了，但脸色苍白。
还有……苏清雪？
林战瞳孔一缩。
她怎么会在这里？！
苏清雪也看到了他，拼命拍打玻璃，嘴里喊着什么，但隔音太好，听不见。
“你的人，都在这里。”博士的声音像毒蛇一样钻进耳朵，“包括你留在龙渊的那些。哦对了，龙渊现在……应该已经不存在了。”
他调出监控画面。
画面上，龙渊庇护所正在燃烧。围墙倒塌，尸体遍地。周国富、老王、李默……所有人都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而在废墟中央，站着一排黑衣人。
为首的那个，穿着黑色风衣，正抬头看向摄像头，露出一丝微笑。
“不……”赵武嘶吼着要冲过去，被两个警卫按住。
林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但他的眼睛，在一点点变红。
胸口的闪电印记，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跳动、像要破体而出。
“现在，做个选择吧。”博士的声音很轻，但像重锤一样砸在林战心上，“交出晶核，你的同伴可以活，甚至可以在新世界里获得一席之地。”
“拒绝……”
他顿了顿，说出最后四个字：
“全部处决。”
控制室里死一般寂静。
只有屏幕上的火焰在燃烧，发出无声的咆哮。
林战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在变化。
从愤怒，到冰冷。
从绝望，到……某种更可怕的东西。
“博士。”白鸽突然开口，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能量读数……在飙升。已经突破二阶，还在上升……三阶……四阶……”
“什么？”博士猛地转头看向监测屏幕。
屏幕上，代表林战能量强度的曲线像火箭一样冲天而起，直接冲破了仪器的最高量程！
而现实中的林战，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蓝白色，瞳孔中有电光在旋转。皮肤表面爬满了发光的闪电纹路，头发根根竖起，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电离，发出噼啪的爆鸣声。
“你……你干了什么？！”博士脸色大变。
“我？”林战开口，声音不是从他喉咙里发出的，而是像雷鸣一样在空气中震荡，“我吞了那颗晶核。”
“但你们不知道的是……”
他咧嘴笑了，笑容里是纯粹的、毁灭性的疯狂：
“那颗晶核里，封印的不只是能量。”
“还有一个……”
“灵魂。”
轰！！！
狂暴的雷电能量像海啸般从他体内炸开！
控制室的所有电子设备瞬间过载爆炸，玻璃墙炸裂，灯光熄灭，警卫惨叫着被电成焦炭！
在绝对的黑暗和混乱中，林战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
“你们想打开门？”
“好……”
“我帮你们打开。”
“但门后有什么……”
“你们自己承担吧。”
说完，他胸口炸开一道刺目的光柱，直冲天花板，贯穿地面，射向天空！
而在那道光芒中，隐约能看到一个古老的、巨大的、缓缓旋转的……
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