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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只是抬起手,覆上他因为用力而颤抖的手背。
然后,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紧扣的手指。
我的动作很慢,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
他像是被我的平静震住了,手上的力道猛地一松。
我退后一步,整理了一下被他抓得凌乱的衣襟,脖子上一片火辣辣的疼。
接着我环视全场,目光扫过那些惊愕、鄙夷、看好戏的脸。
最后,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凄楚又悲悯的微笑,平静开口道:
“让各位见笑了。”
我朝着众人,微微屈膝。目光转向谢景行那张扭曲的脸:
“夫君他……只是睹物思人,想起了不幸早逝的亡兄。”
“心中悲痛难忍,加之多饮了几杯,这才……失了仪态。”
“俗话说,长嫂如母。”
我的目光,轻轻落在林婉的脸上。
“夫君兼祧两房,既要照顾亡兄留下的嫂嫂,又要维系侯府体面,压力沉重如山。”
“他心里苦,还请各位长辈亲友,多多体谅。”
我将他们之间那点上不得台面的苟且,完美包装成了“为兄分忧、情深义重”。
我把谢景行高高捧起,捧上一个“情义无双”的牌坊,却也用“叔嫂”这道伦理的枷锁,将他死死钉在了上面。
林婉的脸,在一瞬间血色尽失。
她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任何话语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否认?
就是承认她不顾亡夫,与小叔子有私,是个不知廉耻的荡妇。
承认?
那便坐实了谢景行对她所有的“好”,不过是在履行一个弟弟对“亡兄遗孀”的责任。
她的爱情,在满堂宾客面前,成了一个笑话。
谢景行如遭雷击,他死死瞪着我。
他只看到了坦然,和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
这怜悯,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残忍地,刺穿了他所有自以为是的深情。
他所有的纠结、愤怒、示威,在我的怜悯面前,都变成了一场可笑的独角戏。
宾客们的眼神,悄然变了。
刚刚还满是看好戏的鄙夷,此刻,却变成了对谢景行的“同情”,和对林婉赤裸裸的审视。
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涌来。
“原来是这样……谢世子也是个重情义的可怜人。”
“为了亡兄,扛下这么大的担子,还要照顾寡嫂,不容易啊……”
“那林氏……到底是守节,还是……”
“嘘……别说了,到底是从侧门进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啊。”
这些话,比一百个巴掌打在脸上,还要响亮,还要疼。
我朝着众人,再次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
“今日搅了大家的兴致,妾身代夫君,向各位赔罪了。”
这时,我的儿子谢辞走到我面前。
他把那块价值不菲的玉佩,塞进了我的手心。
玉佩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
我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珠里,没有了之前的憎恶和排斥。
他张了张嘴,小声地问:
“娘。爹爹今天是怎么了?辞儿好害怕。”
我走到吓傻了的谢辞身边,温柔地摸着他的头。
“辞儿别怕。”
“你爹爹只是太想念你大伯了。”
他看着我,又看看满地狼藉,似懂非懂。
谢景行再也待不下去。
他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沈知意!你跟我走!”
说着,强行将我拖离了宴会厅。
留下满地狼藉,和颜面尽失的林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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