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凌澈醒来时，首先感受到的是消毒水的味道，以及左臂、右臂和肋下传来的、经过处理的、钝化的疼痛。视野里是白色的天花板，简洁的日光灯管。

校医院，独立单间。看来保安发现他后，直接送到了这里。

他尝试动了动手指，还好，没伤到筋骨。只是失血和剧烈消耗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包裹着身体。意识深处，核心的修复度停留在99.77%，能量储备低至10%以下，但仍在极其缓慢地恢复，一丝丝微弱的、来自外界的情绪能量被吸收进来——好奇、同情、例行公事的淡漠，大概是医生和护士的。

“醒了？”一个温和清越的女声从床边传来。

凌澈微微偏头。苏沐雨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硬壳笔记本，膝上放着一本摊开的《异常精神波动临床案例浅析》。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侧脸投下柔和的光影，镜片后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观察一个普通的病例。

她怎么会在这里？凌澈心中微凛。是巧合，还是……

“苏学姐？”凌澈的声音有些沙哑，他适时地露出几分“茫然”和“后怕”，“我……这是怎么了？”

苏沐雨合上笔记本，站起身，走到床边，目光平静地打量着他：“旧化学实验楼，深夜，多处利器割伤和挫伤，轻度失血，伴有不明性质的精神力透支迹象。保安发现你时，你倒在楼外的草地上。凌澈同学，能解释一下吗？”

她的语气没有咄咄逼人，更像是一种纯粹的询问和记录。

凌澈的大脑飞速运转。苏沐雨的出现，意味着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学海心塔”或者她背后观察机构的注意。他不能表现得毫无破绽，那反而惹人怀疑，但也不能全盘托出。

他脸上露出回忆和痛苦混杂的神色，眉头紧皱：“我……我也不知道。昨晚大比结束，我心情不太好，就想一个人走走，不小心走到了旧实验楼那边……然后，好像感觉到有人跟着我，我有点害怕，就跑进楼里想躲一下……结果，里面太黑了，我摔倒了，好像撞碎了玻璃，然后……然后就不记得了，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解释合情合理：一个刚刚“侥幸”赢了几场、又“遗憾”落败的F级学生，心情低落，误入危险区域，遭遇“可能”的袭击（或自己慌乱中受伤），记忆模糊。完美符合一个普通受害者的表现。

他刻意让语气带着不确定和惊恐，眼神也适时流露出劫后余生的脆弱。

苏沐雨静静地听着，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他的说法，或者至少不打算深究。“现场没有发现其他人活动的明确痕迹，只有你的血迹和一些凌乱的打斗……或者说挣扎痕迹。保安赶到时，也只看到你一个人。”她顿了顿，“不过，你手臂和肋下的伤口，边缘非常整齐，不像普通摔倒或玻璃划伤能造成的。而且，你体内残留着一种……非常微弱的、带有强烈负面意志的能量残余，性质特殊，不属于常见的学生情绪之力范畴。”

她的语速平稳，但每一个字都像手术刀般精准。

凌澈心头一跳。好敏锐的观察！不愧是专业的。他脸上适当地露出更深的“困惑”和“恐惧”：“不、不属于学生？那是什么？难道……真的有……”他恰到好处地咽了口唾沫，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难道真的有鬼，或者校外危险分子？

苏沐雨推了推眼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凌澈同学，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来了。试探。

凌澈脸上露出思索，然后苦笑：“苏学姐，你知道的，我F级天赋……不得罪人就不错了。硬要说的话……王硕同学？周明他们？但都是学生之间的小矛盾，不至于……”他摇摇头，表示不相信。

“王硕，周明……”苏沐雨低声重复，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看不出情绪，“他们确实没有能力造成那种伤口和能量残余。不过，你体内那种特殊能量残余，虽然微弱，但层级不低。这很不寻常。”

她抬起眼，看向凌澈：“校方已经介入调查。在你完全康复前，建议你留在医院观察。另外，”她语气稍缓，“鉴于你遭遇了可能涉及校外势力的袭击，虽然具体情况不明，但出于安全考虑，也是对你的补偿，校方会提供一些基础的营养药剂和情绪安抚剂，帮助你恢复。稍后会有人送过来。”

补偿？校方这么大方？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种更隐蔽的观察和测试？那些药剂里，会不会有别的成分？

凌澈心中念头急转，脸上却露出感激：“谢谢苏学姐，谢谢学校。”

苏沐雨点点头，不再多说，拿起自己的书和笔记本：“你好好休息。有需要可以按铃。”她走到门口，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平静，“凌澈同学，有时候，过于巧合的‘运气’，和过于模糊的‘记忆’，反而会让人产生更多的疑问。好好养伤。”

说完，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轻轻关上。

凌澈脸上的“茫然”和“感激”慢慢褪去，眼神恢复清明，锐利如刀。

苏沐雨最后那句话，是警告，也是提醒。她肯定不相信他那套说辞，但似乎也没有证据，或者因为某些原因（校方规则？），没有强行逼问。她提到“校外势力”、“层级不低的能量”，说明她已经将事件定性，并且判断出袭击者实力不俗。

这对他而言，既是掩护（将视线引向校外），也是压力（意味着校方会加强调查，他自己也可能被更严密关注）。

但不管怎样，暂时安全了。

他闭上眼，开始复盘。杀手是谁派来的？王硕？不像，王硕没那能量和胆子雇佣那种级别的杀手，而且昨晚王硕的情绪波动里没有相关迹象。周明？可能性也不大。那么，只剩下一个最近结下“梁子”的可能——赵家！

王硕的表亲，那个在旧仓库被他反杀（未遂）的赵家旁系子弟？还是说，因为他拿了王硕那块可能有点特别的腕表，引起了赵家注意，顺手清理？

可能性很多，但赵家的嫌疑最大。

“想杀我？”凌澈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就看看，谁先撑不住。”

他从不信奉被动挨打。既然对方已经出招，并且留下了破绽（杀手未能成功，且惊动了校园），那他正好可以借力打力，将计就计！

第一步，坐实“受害者”身份，并且是一个“幸运”的、被“校外不明势力”袭击的可怜F级学生。这一点，苏沐雨和校方的初步判断，已经帮他完成了一半。

第二步，利用这次袭击事件，合理“解释”自己未来可能出现的、与F级不符的细微变化（比如恢复速度稍快，对情绪感知更敏锐等），可以推给“劫后余生”的潜力激发，或者……校方提供的“特殊药剂”？

第三步，也是关键的一步——主动出击，引蛇出洞，或者至少，让幕后黑手付出代价，并吸收其因此产生的剧烈情绪！

他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杠杆”，一个能撬动赵家，或者至少让那个可能的幕后指使者感到肉痛和恼火的点。

王硕？不，他分量不够，而且经过旧仓库和这次疑似赵家出手的事件，王硕恐怕已经吓破胆，压榨不出什么高质量情绪了，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周明？倒是可以利用一下，但周明背后的家族似乎和赵家没什么直接关联。

凌澈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缠着绷带的左臂上。

那块来自王硕的腕表……也许，是个不错的“诱饵”和“炸弹”。

他记得那块腕表造型独特，内部似乎有精细的能量回路，虽然看不懂，但显然不是普通货色。赵家如果真是因为这块表而想灭口，那么这块表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者关联着什么他们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如果……这块“重要”的腕表，以一种意外的方式，出现在一个“不该出现”的地方，或者与某件让赵家头疼的事情联系起来呢？

凌澈大脑飞速运转，结合最近在图书馆看到的零星记载，以及平时听到的一些关于情绪矿石、黑市、世家之间灰色地带的传闻，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形。

他需要帮手。一个不起眼，但足够细心，并且此刻对他心怀感激的人。

吴浩。

以及……一点“运气”和“巧合”。

接下来的两天，凌澈“老老实实”待在医院养伤。校方送来的营养药剂和情绪安抚剂，他谨慎地检查后（利用核心对能量和情绪的微弱感知），确认没有异常，才服用下去。效果不错，伤势恢复速度比常人快了不少，精神力也在稳步恢复。

期间，林薇竟然来探望了一次。她提着一篮水果，站在病房门口，表情有些别扭，目光扫过凌澈身上的绷带时，闪过一丝复杂。她没有多问，只是说了句“好好养伤”，放下水果就匆匆走了，但凌澈清晰地“听”到了她离开时心中翻腾的疑惑、后怕，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关切？

【吸收到林薇的复杂情绪：困惑（事件真实性），后怕（如果当时……），微弱关切……强度：中。】

又一个高质量情绪源被触动。凌澈心情更好了。

第三天下午，凌澈“伤势稳定”，被允许出院，但要求定期复查。他回到宿舍时，吴浩已经在等他，眼神里满是担忧和后怕。

“凌澈，你没事吧？论坛上都传疯了，说旧实验楼闹鬼，有校外歹徒潜入，还有人说你……”吴浩上下打量他，见他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可，才松了口气。

“没事，运气好。”凌澈笑了笑，招呼吴浩坐下，压低声音，“耗子，有件事，可能需要你帮忙，有点风险，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涉险，只需要你做一点……很小的事情。”

吴浩闻言，没有任何犹豫，用力点头：“你说！没有你，我之前就被周明他们欺负惨了！这次你又……我能帮上忙，一定帮！”

凌澈看着他眼中真诚的感激和信任，心中微微点头。他拿出那块从王硕那里得来的腕表，递给吴浩。

“这块表，是王硕‘赔’给我的。”凌澈语气平静，“我怀疑，这次袭击，可能和这块表有关。”

吴浩接过表，仔细看了看，不明所以。

“我需要你把这块表，悄悄地……‘丢’在图书馆‘历史与古代文化文献分区’，具体位置我会告诉你。然后，匿名在校内论坛的‘失物招领’板块发一个模糊的帖子，就说在图书馆某某区域附近捡到一块造型奇特的腕表，疑似与某些‘古代能量器件’有关，询问是否有人丢失。注意，不要拍清晰的照片，只描述大概特征，尤其是表盘背面一个类似‘残缺火焰’的标记。”

吴浩听得一愣一愣的：“古代能量器件？残缺火焰标记？凌澈，这……”

“别问太多，照做就行。”凌澈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认真，“记住，你只是‘偶然’捡到，觉得奇怪，所以发帖询问。发完帖子后，就不要再关注，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我。能做到吗？”

吴浩看着凌澈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重重点头：“能！”

“好。明天下午三点，图书馆人最少的时候，去办这件事。小心别被监控拍到正脸，自然一点。”

交代完细节，凌澈送走吴浩，独自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渐沉的暮色。

那块腕表，他之前研究过，背面确实有一个极其微小、工艺精湛的“残缺火焰”纹章。他在图书馆一本关于古代贵族纹章学的冷门书里见过类似图案的简化版，注释模糊地提到可能与某个早已湮灭在历史中的、擅长火焰与情绪控制的古老家族有关。

赵家……火焰纹章……情绪矿石生意……

如果赵家真的和那个古老家族有点牵扯，或者这块表本身涉及赵家某些隐秘，那么，将这块表以“疑似古代能量器件”的方式抛出去，匿名出现在关注古籍和异常现象的圈子（比如苏沐雨可能接触的领域）里，会引起怎样的波澜？

赵家会紧张吗？会试图追查吗？会怀疑是谁做的吗？

无论他们怎么应对，都必然会产生情绪！疑惑、紧张、恼火、追查的急迫……这些，都是凌澈需要的养料。而且，这件事做得足够隐晦，查不到吴浩头上，更查不到他这个“重伤初愈”的受害者身上。

就算最后事情不了了之，对凌澈也无损失，反而可能埋下一颗让赵家疑神疑鬼的种子。

将计就计，借力打力，乱中取利。

第二天下午，吴浩按照计划行事，过程顺利。

傍晚，一个标题为《图书馆捡到奇怪腕表，求辨认》的匿名帖子，出现在S大校内论坛一个冷清的子版块。内容简短，描述模糊，但特意提到了“残缺火焰”标记和“非现代工艺感”。

帖子起初无人问津，但到了晚上，开始有零星几个ID回复，询问更多细节，有的语气好奇，有的则透着一股专业性的探究。

凌澈没有去关注帖子，但他能感觉到，冥冥中，似乎有一根线被触动了。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第三天晚上，凌澈正在宿舍休息，核心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但持续不断的悸动！

【检测到持续、强烈的远距离恶意情绪源（复数）！情绪倾向：惊怒，疑惑，追查受阻的焦躁，强烈的灭口意愿（针对未知泄密者）！强度：高！距离：超出常规感知范围，疑似通过特定媒介或因果联系微弱传导！能量性质：与‘影匕’杀手部分同源！初步判断为同一势力高层反应！】

来了！

凌澈猛地坐起身，眼中精光一闪。

赵家，有反应了！而且反应不小！

那块表，果然戳到了他们的痛处！

虽然距离远，核心只能捕捉到极其微弱的传导情绪，但那种惊怒交加、急于追查又受阻的憋闷感，清晰可辨！

【吸收到微量但高质量惊怒情绪（远程传导）……核心修复度+0.008%！能量储备缓慢回升……】

凌澈走到窗边，望向城市某个方向（根据情绪传导的微弱指向性），嘴角缓缓咧开一个冰冷而愉悦的笑容。

幕后黑手先生们，这份“惊喜”，还满意吗？

找不到是谁干的？很着急？很愤怒？

这就对了。

请继续。

你们的情绪，是我最好的补品。

夜风拂过，带着深秋的凉意。

校园看似平静的夜幕下，一场无声的反击，已然奏效。

而猎人与猎物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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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核心面板更新：

· 核心状态：万象情绪核心（破损度：99.762%）

· 能量储备：低（约25%，缓慢恢复中）

· 宿主状态：外伤恢复中（约70%），精神力恢复中（约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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