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2
5
我看着面前的回忆画面，身体开始不断的颤抖。
心底最深的恐惧和绝望彻底被挖掘出来，眼泪不断的流下，我死死的咬着牙摇头。
我爸死死的拧紧了眉头：“为什么还没有我儿子的去向？为什么？”
“再给我加大电流！快点！”
他红着眼，近乎癫狂的吼道。
工作人员忍不住皱眉劝道：“不能再加大了，再这样下去，这孩子会承受不了的！”
妈妈捂着嘴唇，颤抖着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爸爸则一把推开工作人员，将电流调到了最大。
我浑身痉挛的更加厉害，鲜血不自觉的从我的嘴里流出来，可我却已经没有了力气再惨叫。
我的视线艰难的落在一直盯着屏幕画面的妈妈身上。
妈妈，你是在心疼我？
还是在心疼可能会跟我同样处境的弟弟？
眼前仿佛被蒙上了一块布，我再也看不清妈妈的表情，也再也不可能知道答案了。
电流调到最大以后，所有人都目光迫切的看着屏幕，却没有人注意到我已经停止了呼吸。
我飘在空中看着这一幕，原来人死后，还是会心痛的。
回忆画面闪动，只不过从我被人贩子丢到街上乞讨的画面变成了我在家里时的回忆。
那时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弟弟还没出生。
爸爸一愣，上前连忙敲着机器：“怎么回事？这东西是不是坏了？”
画面里，我坐在餐桌前，爸妈温柔慈爱的看着我，看着我从牙牙学语，到逐渐学会走路，跌跌撞撞的扑进妈妈的怀里。
耳边传来的，都是他们鼓励的声音。
“乖乖真棒！”
“加油乖乖，再走一步！”
画面再闪，我出现在手术室的门口，看着妈妈被推出来，医生对着爸爸笑了笑：“恭喜，母子平安。”
我视线懵懂的落在爸妈身上，他们温柔的看着刚出生的弟弟，幸福的笑了。
也是从这里开始，我永远失去了爸妈温柔的目光。
牙牙学语的人变成了弟弟，爸妈的目光都落在了弟弟身上，而我成了落寞的旁观者，仿佛在窥探着幸福的一家三口一般。
直到我拿到三好学生奖状那天，我兴冲冲的回家，得来的却依然是漠视。
我气弟弟弄坏了我的奖状，可爸妈不仅不为我撑腰，还反而把我关进了房间反省。
房间里的众人和直播间的观众都感觉到奇怪。
“怎么回事？这段刚才不是看过了吗？”
“为什么又重新播放了一遍？机器是不是坏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也一脸奇怪的检查着机器：“没坏啊！”
我飘在空中，静静的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只有我知道机器没坏，因为接下来的，才是我人生中最恐怖最绝望的一幕。
只是之前的我，因为太过于痛苦，才选择了将那副画面刻意遗忘。
爸爸一拳砸在机器上，红着眼睛怒吼道：“什么东西？”
“赶紧给我修好！别耽误我找我儿子！”
画面黑了下去，就在爸爸又打算一拳砸在机器上上时，屏幕终于亮起。
而这次出现在屏幕上的画面，足以让所有人感到恐惧。
6
只见黑暗的房间中，爸爸静静的走到弟弟的床边，看着他笑出了声。
这画面实在诡异，让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画面中爸爸转头看向我，眼神猛然一变，上前捂住了我的嘴。“你怎么在这？赶紧给我滚回房间去！”
我疑惑的看着爸爸歪了歪头：“爸爸，我刚才看见你在看着弟弟，还拍照，你在干什么呢？”
爸爸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跟你有什么关系？赶紧滚回去！”
“我不是让你关禁闭嘛？”
这副画面让所有人都诧异了半分。
“什么情况？”
“这个爸爸为什么看着这么诡异，好可怕！”
“不对，这是新回忆吗？之前怎么没看到。”
妈妈也怔愣的看着爸爸，爸爸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心虚。
他皱了皱眉头：“谁知道怎么回事？”
“我，我就是想给儿子盖盖被子，结果这个小贱人竟然偷偷跑出来监视我们两个！”
“她小小年纪，心机可真深！”
这话一出，有不少人纷纷附和着爸爸，开始讨伐起我来。
“就是就是，分明是担心她爸爸偷偷给弟弟什么好东西，才跑过来监视的！”
“这小姑娘真是太可怕了，以后还得了？”
我静静的看着屏幕上的画面，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被爸爸赶回房间后，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忽然起身，想要用胶带把我的奖状粘好。
也就是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回忆画面伴随着我的视角，小心翼翼的离开了房间。
卫生间里面灯光很亮，我凑近，刚好听到了爸爸的声音。
“放心，都准备好了。”“一定让你满意！”
“钱别忘了给我准备好！”
直播间里纷纷刷起问号。
“什么情况？”
“这个爸爸有秘密？”
“到底怎么回事？”
爸爸脸色一白，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反应过来后，他咬牙嘴硬道。
“这能代表什么？”
“我只不过跟同事聊聊合作而已，跟我儿子失踪有什么关系？”
“是不是关注错重点了？”
说罢，他上前踹了我一脚：“赶紧让我看看我儿子到底去哪了？”
“你这个贱人到这时候还想污蔑我是不是？”
画面颤动了一刹那，随即转到了我在街上乞讨的画面。
晚上，所有被打残乞讨的小孩都要把要到的钱交给绑架我们的男人那里，统一管理。
如果钱要少了，回去迎来的就是一顿毒打。
所以在一次乞讨时，我拼死逃了出来。
我拿着乞讨来的钱，艰难的爬在地上，爬去了街边的一个小摊位，用钱买了两个包子。
画面随着我的视角在原地停顿片刻，最后又去超市了买了瓶牛奶。
接着，我毅然决然的开始往外面爬，纵使我被狗咬，被人驱赶，爬过满是尖锐石子的路面，却依然不停。
7
直播间里的人越来越看不懂了。
“她这是要去哪？”
“买了吃的在原地吃不就行了吗？”
“为什么要爬这么远？她是要回家求救吗？”
可出乎意料的事，我根本不是回家，而是艰难的爬到了一座大桥的下面。
我轻轻敲了敲乔下一间废弃的小屋门，只听下一秒里面传来了稚嫩的童音。
“姐姐，是你吗？”
门被拉开，弟弟的小脸漏了出来，朝着我甜甜的笑了。
“姐姐，我好饿！”
我张了张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嘴，颤抖着将包子和牛奶递了过去，看着他埋头苦吃起来。
弹幕再次沸腾：“这是怎么回事？”
“弟弟居然没事？为什么她宁愿被打残疾了也不愿意带弟弟回家？”
屋里的警察对视一眼，立刻出门开始救援弟弟。
爸爸眼底闪过幽暗的亮光，兴奋的抓着妈妈的肩膀晃了晃。
“太好了，儿子没事！”
可妈妈却不为所动，颤抖着看着屏幕上的一幕。
喂弟弟吃完东西后，我爬进废弃的小屋，抱着弟弟睡了。
第二天起来时，我再次爬到大街上，开始乞讨。
靠着要来的钱，我硬生生养了弟弟一个月，直到我被发现，带来了这里。
我看着弟弟的小脸，轻轻叹了口气。
以后就不用我来照顾你了，你可以回到妈妈身边了。
我白天出去乞讨，只能把你锁在小小的破屋子里，委屈你了。
警察动作很快，不出十分钟就在桥下找到了被关在废弃屋子里的弟弟。
他被警察带到了这个房间，看到妈妈后，他哭着扑了进来。
“妈妈，我想你了！”
妈妈紧紧的拥抱着他，眼含热泪。
弹幕更加不解。
“这个弟弟看着被女孩照顾的很好啊？”
“可是她到底为什么要受尽如此的折磨，非要带着弟弟逃出来呢？”
爸爸看着我的方向，死死的皱紧了眉头，意味不明的开口。
“既然找到了儿子，那也就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直播到此为止吧！”
说着，他就要上前拿掉我头上的头盔，可下一秒却被警察拦住了动作。
爸爸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警察：“你们干什么？”
警察紧紧的皱着眉头，声音严肃道：“刚才在车上，小男孩说她姐姐看到了很可怕的事情，是关于他爸爸的！”
“所以我们必须要继续看下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可怕的事情，能让那孩子吃尽了苦头，只为了带他一起逃出来！”
爸爸脸色一白，眼底明显闪过心虚，他死死的咬紧了牙关，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因为被警察看着，他根本离不开房间，只能咬牙道。
“孩子的回忆能信吗？”
“说不定都是她在脑子里瞎想的！”
“我儿子好不容易找回来了，你们还不快点让我们回家！”
警察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安全感：“能不能信，我们需要看了才知道。”
很快，屏幕上的回忆片段开始再次播放。
8
我的魂体开始不断的震颤起来，连心脏处都带着钝痛。
我知道，我马上就要面对我人生中最恐惧的画面了。
画面再次闪回到家中，洗手间的门外。
我静悄悄的听着，只见里面沉寂了片刻，传来爸爸的声音。
“王总的儿子生了重病，身体里边的内脏都坏了，只有我儿子的配型能配上！”
“要是这次成了，王总答应我给我直升到总经理！”
黑夜中，他的声音压抑又兴奋！
清晰的传遍房间和直播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妈妈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爸爸：“这是怎么回事？”
弹幕也因为这惊天反转凝滞片刻。
“卧槽，反转了？”
“这爸爸不会是想拿自己儿子的内脏换给这个什么王总的儿子吧？”
“怪不得女孩最开始说，家里很可怕，要带着孩子逃出去！原本是这个意思！”
“这男人还配当爹吗？”
爸爸脸色一白，他挥动的双手挡在画面前面：“不是，不是这都是假的！”
他语无伦次的辩解道：“这是那个小贱人胡思乱想的，跟我没有关系！”
“你们千万别信！”
可现在，所有人都不听他的辩解，目光死死的落在屏幕上。
声音还在继续，清晰的传出来。
“不就是一个儿子吗？死了就死了呗！”
“我跟他也没什么父子感情，毕竟也才三年而已。”
“要是用他的小命能给我换来升职的机会，也算我们没白做一次父子！”
“我都想好了，等这个用了之后，我在骗我老婆再生一个，到时候我肯定用心培养他！”
妈妈的视线不可置信的挪动到爸爸身上：“这是真的吗？”
爸爸身上抖得像筛糠一样：“你们千万别信！”
“这个小贱人的话能信吗？都是假的！假的！”
“这不是我，不是我！”
妈妈浑身一颤，身体险些支撑不住要倒下去。
她视线艰难的挪到我身上，带着浓浓的悔恨：“原来，你是为了救弟弟吗？”
“乖乖，妈妈对不起你！”
一句话，瞬间唤醒了沉寂已久的直播间。
“所以全都说得通了！”
“女孩听到了爸爸要害死弟弟的消息，所以半夜带着他离家出走！”
“可是她明明自己也还是个孩子，被人贩子打到残废了，却还把弟弟保护的那么好，明明她自己也是个孩子啊！”
“就是就是，明明爸妈都重男轻女，可她却一点悔恨都没有的保护着弟弟！”
弟弟也在这时看到了被绑在椅子上的我，高兴的扑了过来。
“姐姐！你在这呀！”
他扑倒了我怀里，抱着我，片刻后却忽然抬起头，喃喃的问道：“姐姐，你身上为什么这么冷？”
“姐姐你怎么不动了？”
一句话，让屋子里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在我身上，工作人员猛地摘掉我身上的仪器，看到了已经被电击后，烧焦惨死的尸体。
有人深吸了一口气，有人红了眼眶，屋子里死一样的安静。
妈妈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倒在了地上。
片刻后才发出一声哀嚎般的哭声：“乖乖，妈妈对不起你！”
9
爸爸慌乱的看着这一幕，刚想逃跑，下一秒就被警察按倒在地。
警察搜查了他身上的手机，果然找到了线索。
“周良？这是什么？”
“你带着你儿子一周后赶往境外的飞机票，你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等到时候好带着你儿子去给别人换命是不是？”
“怪不得你这么急着找到他，是怕自己的算计落空吗？”
爸爸浑身冷汗淋漓，猛地跌落到地上，直到自己此刻彻底完了，再也没有了辩解的机会。
很快他就被警察扣押走，准备接受法律的审判！
妈妈在地上脸色惨白的躺了片刻，猛地爬起来，连滚带爬的扑向我。
一把将我惨不忍睹的尸体抱在了怀里。
她像小时候一样将脸贴在我的额头上。
“乖乖，你为什么不跟妈妈说？为什么要独自承受这一切？”
她声音愈发悲痛，压抑着哭腔带着极致的悲伤。
“妈妈也爱你，只是妈妈忙着照顾弟弟忽视了你，妈妈错了！”
“乖乖，你原谅妈妈好不好？妈妈和你道歉！”
警察想要上前拿走我的尸体，却被她一把抢过去。
她视线失焦的盯着不远处，怀里死死的抱着我，整个人宛若癫狂。
有女警察看不下去，上前劝道。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你女儿已经死了，先把孩子交给我们，我们做个检验好吗？”
“胡说！”
我妈双眼赤红的瞪着警察，歇斯底里的吼道：“我女儿才没有死！”
“她只是睡着了！”
“我女儿没死！”
我飘在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轻轻摇了摇头。
妈妈，你的爱来的太晚了。
我已经感受不到了。
最后好说歹说，警察才将我的尸体抱走。
妈妈呆呆的坐在原地，整个人宛如丢了魂一样。
后来妈妈和弟弟被外公外婆带走，送去了医院坐心理治疗。
我的灵魂就一直跟在妈妈后面，始终没有消散。
我看着她呆呆的看着窗户外面，脸色苍白，不住的流泪。
不管外公外婆如何劝，她始终都走不出来。
直到爸爸交代了全部的犯罪事实，案子结束调查，警察告诉妈妈可以把我带走后。
她才缓缓下了床，穿上衣服，踉跄着前往警局。
路上，她买了一条最漂亮的小裙子，我一眼就认出是我之前一直想要的那条。
只是因为他们忙，我求了很多次他们都没有带我来买过。
现在我终于穿上了，却不想竟然是死后。
只是妈妈，我再也不需要了。
我跟在妈妈后面，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进警局，走进停尸间掀开了我身上的白布。
她眼睛霎时间就红了，声音颤抖的开口。
“乖乖，妈妈给你买了你最想要的小裙子，你穿上，漂漂亮亮的走！”
说着，她伸出手一点点剥离我身上的一副。
因为流血太多，布料和伤口粘连在一起，每一下都需要撕扯。
每撕一下，妈妈的眼里的泪就多一分。
直到最后，她哭着给我换上裙子：“乖乖，妈妈对不起你！”
“都是妈妈的错！”
“你怪妈妈也是应该的！”
10
在我被正式下葬前，爸爸的案子开了庭。
法庭之上，妈妈穿着一身黑衣，坐在原告席上，整个人瘦得脱了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法庭认定爸爸不仅涉嫌拐卖儿童罪，还认定我的死和他有直接关系。
数罪并罚，他当场被判处了死刑。
爸爸听到这个判决结果后，被当场吓得瘫软在地，吓尿了裤子。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不！不！！”
爸爸像是疯了一样，手脚并用地朝着妈妈的方向爬过去。
他不管不顾地朝着妈妈疯狂磕头。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咱们这个家！”
“你给我一份谅解书！求求你！只要你给我谅解书，我就能活下去了！我不想死啊！”
“我再也不敢了，你让我活着好不好？求求你了！”
妈妈缓缓站起身，那张死寂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是毁天灭地的恨意。
她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狠狠扎进爸爸的心里。
“如果不是你，我的乖乖，就不会死得那么惨。”
“你活该。”
“下去，给我的乖乖赎罪吧！”
爸爸彻底绝望了，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脸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爸爸被判决那天，妈妈送我下了葬。
她哭着，用手一遍遍抚摸着墓碑上我的照片。
“乖乖，妈妈替你报仇了。”
“那个畜生，他被判了死刑，那些伤害你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她说着，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
“可是妈妈不能死。”
“妈妈还有弟弟要照顾，我不能丢下他……”
她哽咽着，声音里满是痛苦和挣扎。
“可是乖乖，妈妈活着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像是再被凌迟一样。”
“这就是对妈妈最大的惩罚！”
我飘在半空中，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底那最后一丝怨气，也悄然散去了。
我送了一阵风过去，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
妈妈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空。
“是你吗，乖乖？”
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期盼。
“你是不是想告诉妈妈，你原谅妈妈了？”
我看着她，心里默念着。
是啊，妈妈，我原信谅你了。
不要再为我伤心了，好好活下去。
随着这个念头升起，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变轻，周围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声音也渐渐远去。
在彻底消散前，我最后看了她一眼。
妈妈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泪眼婆娑地和对视一眼。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乖乖。”
妈妈泣不成声，发出一声绝望的恸哭。
“下辈子，别再做妈妈的孩子了！”
“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对不起你啊！”
我朝着她露出一个笑脸，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