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
“真!”
魏承意的眸子亮如繁星,瞬间被嫂嫂的话哄好了,心底那一丝不爽也没了,捧着碗扒拉好几口饭,吃得可香了。
就是喜欢嫂嫂哄他。
“我过几天要启程上京,嫂嫂,”魏承意眨了眨眼,问道,“打算留在扬州吗?”
他问的是她打算留在扬州否,而不是,嫂嫂愿不愿意和他一起上京。
是不愿意她跟着的意思?沈令仪犹豫了一下。
“二郎,我和你说过我生母?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失踪了,我一直想找她的下落,如今有了线索,在京城。”
“我想,我该去京城。”沈令仪委婉道,“二郎你有自己的事业,带着我或许不方便,我可以……”
“嫂嫂你在说什么!”魏承意眼眸瞪大了,“我以为你不愿意去京城。”
沈令仪一怔,失笑道,“倒是我误会你了。”
魏承意:“你愿意去吗?和我一起去京城?”
沈令仪:“我愿意。”
“嫂嫂。”
魏承意双臂笔直地搭在桌上,腰背挺直往嫂嫂那靠去,一双桃花眼没了平日的凌厉,上扬的眼角竟带了几分似醉非醉的柔光。
他将上半身向嫂嫂那倾靠,以极尽挚诚虔信的口吻道,“永远不要质疑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嫂嫂,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不论我往后如何,你永远是我的第一位。”
沈令仪微微动容,眼角逐渐湿润,轻声道,“好。”
那一瞬间,两人投落在墙上的身影,一个正襟而坐,一个倾身相靠。魏承意看了过去,仿佛是虔诚信徒正在向他的神祈祷,而他微微低下头。
神摸了摸他的头发。
与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动作,可魏承意的心里却像被一片羽毛刮过,痒痒的,酥酥的,带着一种说不分明的异样。
不对,嫂嫂刚才说是陆云起帮她查出锦帕的事情,怎么他又掺和进来了!
魏承意又不爽了。
“君归酒楼我想转手,但有一件事情要你帮个忙。”
“你说。”魏承意已经迫不及待要大显身手帮嫂嫂的忙了!
“桂花酒肆的老板娘帮过我很多,年初她提过开酒楼的想法,只是她那时正和相公闹矛盾,不是好的时机,所以眼下我想让她接手。”
“她相公,是个麻烦。”
魏承意:“和离了吗?”
“离是离了,但不体面,男方是个穷酸的读书人,狮子大开口,索要赔偿,英娘为了摆脱他,只好答应。可谁知道他在和离书上抠字眼,如今还纠缠英娘。”
魏承意问,“他写了什么?”
“从此银钱两清,嫁娶各不相干——他说,银钱两清并不包括英娘的几家铺子,特别是那个酒肆,他眼红了很久。若是让他知道英娘又接手了君归酒楼,他定会趁机去酒肆闹。”
“我知道了。”魏承意思索片刻,“最好的办法是让他彻底离开扬州城,这件事情我会处理。”
沈令仪道,“我信你。”
“哦,还有一件事情……”沈令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魏承意抢先道,“嫂嫂,我还能帮你什么?”像只翘着尾巴的小狗狗。
“没有啦。”沈令仪道,“陆大人想邀我们一同上京。”
什么?魏承意的眉头皱皱巴巴,眼神闪动,略一思忖,“不妥。”
“嫂嫂,你的酒楼还要交割,时间不定,总不好叫他等我们,是吧?他赶着回京复职,还是让他先走,免得要照顾我们的脚程,对不对?”
“你说的也是,那我明日和他说一声。”
“我去说。”魏承意解释道,“嫂嫂,你不是还要找英娘商量酒楼事宜嘛,肯定很忙。我去就行。”
沈令仪嗯了一声,拍了拍魏承意的肩膀。
魏承意笑得更深了。
饭后,魏承意洗碗刷锅,那哼哧哼哧的劲就好像刷的不是碗,而是陆云起的猪头。谁让他有事没事就献殷勤,故意接近嫂嫂!
沈令仪梳洗完,穿了一件浅黄色小桂花寝衣,勾勒出妙曼的身姿,长长的乌发捋在一侧,发尾还挂着水珠,脸颊微微泛红。
她出来检查烛火有没有熄灭,听到后院传来一阵水声,便走了过去。
凉凉月色,魏承意脱了上衣,系在腰间,露出健壮的小麦肌肤,他粗略地抹了几下,水流顺着他臂腕的线条淌下,几许滴落,几许顺着胳膊肘溜到腹肌,又消失不见了。
宽肩窄腰,肌肉匀称,线条唯美,十足的力量感。
沈令仪的呼吸一滞,走到魏承意身侧,赫然看到他左肋和后背的两道伤——一旧的刀伤虽已痊愈但伤痕吓人,新的箭伤还在缝合,以及其他不起眼的伤疤。
她想起魏承意说起边关的云淡风轻,如今见到他遍体鳞伤,心口像被钝器扎了一下。
“嫂嫂?”魏承意刚要抓起衣袖遮挡,却僵了一下。
沈令仪已然泪流满面,她一手捂着嘴唇,一手指着他后背的伤口,“疼不疼?怎么受伤的?”
嫂嫂的眼泪刺痛了他,魏承意很想上前安慰,却碍于赤裸的上身而刹住脚步,垂着头。
“就是以一敌十的那一次,不过,早就不疼了。”
这句话反而催出更多的眼泪。
沈令仪指着左肋的伤痕,“这里呢?”
“就是这次凯旋而过,我一战成名留下的。”魏承意的话音闷闷的。
“嫂嫂别哭,这些伤痕对于我们将士来说,都是赫赫的战功,是能炫耀的伤疤!我不疼,真的。”
“不信的话,你打我几拳,我真的不疼。”
见嫂嫂哭个不停,魏承意有些着急,一下就跳到她面前,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抡拳。
微凉的指腹碰触到他火热的身躯,沈令仪惊得一颤,抽开手,往后退了几步。
四目相对,皆是一震。
魏承意伫在原地,喉咙发紧,喃喃道,“真的……不疼了。”像是为他刚才鲁莽的行为找补。
沈令仪惊觉她对着小叔子的身躯哭个不停,热意瞬间涌上脸颊,到底是成年男女,这太没有分寸了!她咬唇,十分懊恼自己的行为。
“不疼了就好,早点休息。”
沈令仪慌乱转身,裙摆旋转的弧度像是一只受惊的蝴蝶,跑开了。
直到一股凉风吹过,魏承意才逐渐有了反应,他松开拽皱了的衣衫,空气中还残留着独属于嫂嫂的香气,尽在鼻尖。
青石路上晕开一圈圈的水痕,有嫂嫂跑开时留下的足印。
——嫂嫂,是害羞了?
魏承意露出意犹未尽的笑容,眼眸深邃,忽然觉得身上这些丑陋的伤疤很值得!
当夜,魏承意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起初,只是一道模糊的影子,是她为他试衣,近在咫尺的温暖呼吸,是她发间清浅的玉兰香气,捉摸不定的肌肤碰触。
后来,梦境变得清晰而……悖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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