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移转的案件与失忆的证人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赵桐权已经站在了庭长办公室门口。手里的加密文件袋沉甸甸的,里面装着那几份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邮件打印件,也装着他对正义的执念。
他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
庭长坐在办公桌后,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显然也没休息好。看到赵桐权,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坐吧,小赵。”
赵桐权将文件袋放在桌上:“庭长,这是宏图集团商业诈骗案的关键证据,足以证明合同伪造和技术窃取的事实。”
庭长没有立刻打开文件袋,而是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小赵,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赵桐权的心猛地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昨天晚上,院里接到了上级的指示。”庭长的声音很低,“宏图集团的案子,考虑到‘社会影响’和‘企业发展’,决定移交到民事审判第三庭审理,主审法官是老郑。”
郑法官?
赵桐权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个在法院里以“和稀泥”闻名的法官,最喜欢做的就是调解,哪怕牺牲一方的利益,也要追求“案结事了”。让他来审这个案子,无异于给沈明哲递了把保护伞。
“为什么?”赵桐权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这是刑事案件的范畴,怎么能移交到民事庭?而且证据已经很明确了!”
“这是上面的决定。”庭长避开他的目光,语气里带着无奈,“宏图集团是市里的纳税大户,牵扯到很多就业岗位,领导说……要‘审慎处理’。”
“审慎处理就是让真相被掩盖?”赵桐权猛地站起来,文件袋被他带得滑落,里面的邮件散落一地,“庭长,我们是法官!不是企业的保护伞!如果连我们都屈从于权力和利益,那老百姓还能相信谁?”
“小赵!”庭长的声音也提高了,“你以为我愿意?但现实就是这样!这个案子水深,不是你能撼动的!”
“我不管水有多深!”赵桐权的目光锐利如刀,“只要我还穿着这身制服,就绝不会让正义被践踏!”
他捡起地上的邮件,重新放进文件袋,转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庭长在身后喊他。
“去找郑法官!去找上级!就算是移交给民事庭,这些证据也必须被看到!”赵桐权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没有去找郑法官。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在这种情况下,试图说服一个早已被“打招呼”的法官,无异于白费力气。他直接去了纪检组,将所有证据复印了一份提交上去,理由是“怀疑案件审理存在程序不公和外部干预”。
纪检组的同志收下了材料,却只是淡淡地说会“调查了解”,态度敷衍得让人心寒。
赵桐权站在纪检组办公室门口,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沈明哲的触手,比他想象中更长、更深,已经渗透到了司法系统的方方面面。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
“请问是赵桐权法官吗?”护士的声音带着歉意,“周建明先生已经醒了,但……但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什么U盘和绑架了。医生说可能是脑震荡引起的暂时性失忆。”
失忆了?
赵桐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最关键的证人,在这个时候失忆了?这真的是巧合吗?他几乎可以肯定,是沈明哲动了手脚——或许是在医院里做了什么,或许是用周建明的家人威胁他装失忆。
无论哪种可能,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没有了周建明的指认,U盘里的邮件虽然是铁证,却可能被狡辩为“伪造”或“私人恩怨”。
他驱车赶往医院,病房里,周建明坐在床上,眼神茫然地看着窗外,像个迷路的孩子。看到赵桐权,他只是怯生生地问:“你是谁?”
“我是赵桐权,是帮你处理案子的法官。”赵桐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你还记得刘伟吗?记得宏图集团吗?记得一个黑色的U盘吗?”
周建明的眉头皱了起来,像是在努力回忆,却很快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头好痛……”
他的妻子在一旁抹着眼泪:“医生说他需要静养,不能受刺激。赵法官,求求您别再问了,我们只想好好过日子……”
赵桐权看着周建明空洞的眼神,看着他妻子恐惧的表情,心里像被一块巨石压住。他知道,再问下去也没用了。周建明要么是真的失忆,要么是被吓得不敢记起来。
他转身离开病房,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刺鼻得让人作呕。手机又响了,是省司法鉴定中心的老同学打来的。
“桐权,省厅的老专家我给你联系好了,今天下午就能过来复核笔迹。”老同学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不过……刚才厅里的领导给我打电话,问这个案子是不是涉及宏图集团,还说‘要注意影响,别给企业添麻烦’。你……自己小心点。”
连省鉴定中心都被打招呼了?
赵桐权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沈明哲的手段,果然如那个匿名者所说,狠辣而周全。他不仅要堵住司法程序的路,还要毁掉所有证据链上的环节,让他孤立无援。
难道真的要像庭长说的那样,认了?
不。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重新燃起火焰。前世的遗憾已经够多了,这一世,他绝不能再向这个男人低头。
他想起了刘伟。周建明失忆了,但刘伟还在。只要能让刘伟开口,一切还有转机。
可刘伟被宏图集团看得死死的,怎么才能接触到他?又怎么才能让他放下顾虑?
赵桐权的目光落在手机上,那个匿名号码再次浮现在脑海里。对方似乎对沈明哲的底细很清楚,或许能提供帮助。
他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周建明失忆,案件被移转,你说的‘手段’我见识到了。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告诉我刘伟家人的下落,以及如何联系他而不被发现。”
信息发出去后,如同石沉大海。
赵桐权没有等,他发动汽车,再次驶向宏图集团大厦。他知道这是冒险,但他必须逼刘伟一次——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大厦门口,他果然又遇到了高明。高明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来,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笑:“赵法官,又见面了。怎么,还不死心?”
“我要见刘伟。”赵桐权的声音很冷。
“刘总监很忙。”高明侧身挡住他,“而且我劝你,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这个案子,最终只会以调解结束,科技公司拿到一笔补偿,皆大欢喜。你一个小小的法官,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皆大欢喜?”赵桐权笑了,笑得带着一丝悲凉,“牺牲真相换来的‘皆大欢喜’,你觉得能维持多久?”
“至少比鱼死网破好。”高明凑近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威胁,“赵法官,听说你父母身体不好,还住在老城区的旧房子里?你说要是哪天家里出点什么事,你还有心思查案子吗?”
赵桐权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高明竟然调查了他的家人!还用他的父母来威胁他!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高明,你在玩火。”
“我只是实话实说。”高明笑得越发得意,“识时务者为俊杰,赵法官,别等真的失去了什么,才懂得后悔。”
赵桐权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了宏图集团。他知道,高明的话不是威胁,而是警告。沈明哲为了赢,真的会对他的家人下手。
他不能让父母陷入危险。
车开得很慢,赵桐权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他必须找到一个万全之策——既能保护家人,又能让刘伟开口,还能避开沈明哲的监视。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是那个匿名号码发来的信息:
“刘伟的母亲住在邻市第三医院,尿毒症晚期,每周三次透析,费用由宏图集团‘垫付’。今晚八点,刘伟会去医院探视,你可以在住院部后门的消防通道等他。记住,只带一个人,别开车。”
赵桐权的心脏狂跳起来。
匿名者果然知道!
他立刻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是母亲接的:“妈,我最近有点忙,让爸跟你去我表哥家住几天,就当是散心,等我忙完了就去接你们。”
母亲虽然疑惑,但还是答应了。安排好家人,赵桐权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他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距离晚上八点,还有四个小时。
这四个小时里,他要做一件事——确保省鉴定中心的专家能顺利完成笔迹鉴定,并且结果不会被篡改。
他拨通了老同学的电话:“下午专家到了之后,直接带他去封存材料的地方,全程录像,鉴定过程绝不允许任何人插手,包括中心的领导。鉴定结果出来后,立刻给我一份加密备份,用最安全的方式传给我。”
“我知道了。”老同学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你自己多加小心。”
挂了电话,赵桐权将车停在一个隐蔽的角落,看着宏图集团大厦的方向。阳光刺眼,那栋高耸的建筑在他眼里,像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
今晚八点,将是他与沈明哲的又一次正面交锋。这一次,他没有退路。
他必须赢。
不仅为了周建明,为了刘伟,为了那些被践踏的正义,更为了自己重生的意义。
赵桐权拿出手机,屏幕上是父母的合照,照片里的他们笑得慈祥。他轻轻抚摸着照片,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守住这份正义,守住身后的家人。
夜色,渐渐降临。一场无声的较量,即将在邻市的医院里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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