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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铁门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楼道里白炽灯刺目的光瞬间涌入昏暗的楼梯间,也照亮了里面僵持的两人。

许星辰背靠着通往天台的铁门,脸色惨白如纸,头发凌乱,米白色的针织开衫一边袖子被扯得歪斜,露出里面单薄的衬衫。她一只手死死抓着门把手,指节绷得发青,另一只手臂横在胸前,做出防御的姿态。一个穿着骚气粉色衬衫、身材微胖的男人正逼近她,一手撑在她耳边的铁门上,另一只手似乎想去抓她的手腕,脸上混合着恼怒、鄙夷和某种油腻的逼迫感。

巨响让两人同时一震,猛地转过头。

林深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只有身影被拉得瘦长,投在水泥地上。他手里还拎着电脑包,穿着上班时的浅灰色衬衫和西裤,一丝不苟,与这混乱紧绷的场景格格不入。

粉色衬衫男——赵辉,许星辰法律意义上的丈夫——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怒气更盛,上下打量着林深:“你谁啊?少他妈多管闲事!”

许星辰看到林深,瞳孔猛地收缩,那一瞬间,震惊、难堪、脆弱,还有一丝绝境中看到熟悉身影的、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松懈,齐齐涌上眼底。但她立刻咬紧了嘴唇,偏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更狼狈的样子。

林深没理会赵辉的叫嚣,目光落在许星辰身上,语气平静,甚至有点例行公事的意味:“需要帮忙报警吗?”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泼在赵辉嚣张的气焰上,也让许星辰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瞬。报警……又是警察。这个男人处理问题的方式,似乎永远是这样,直接,冷静,不涉入情绪,只寻求规则内的解决方案。

“报警?报什么警?” 赵辉色厉内荏地提高了音量,“我找我老婆回家,天经地义!警察管得着吗?” 他嘴上强硬,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离许星辰远了一点,眼神闪烁地瞄向林深身后的走廊,似乎生怕真有警察出现。

“我不是你老婆!” 许星辰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声音却不再颤抖,带着冰冷的恨意,“从你和李薇滚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是了!赵辉,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回去等着收律师函!别在这里像条疯狗一样乱咬!”

“你他妈说谁是疯狗!” 赵辉被彻底激怒,尤其是“李薇”这个名字被当众撕开,他脸上挂不住,抬手就要去推搡许星辰。

林深动了。

他没有冲上去,只是向前踏了一步,恰好挡在了赵辉和许星辰之间。这一步并不快,甚至显得有些从容,但距离把握得极准,刚好截断了赵辉的动作路径。他比赵辉高半个头,身形挺拔,虽然穿着衬衫看不出具体体格,但那种沉默而稳定的存在感,莫名带着一种压迫力。

“这里是住宅楼,有监控。” 林深抬眼看了看楼梯拐角上方的摄像头,又看向赵辉,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动手,或者继续骚扰,证据会很充分。对你接下来的财产分割,应该没好处。”

他的话就像他写的代码,逻辑清晰,直指要害。没有威胁,没有恐吓,只是陈述可能的结果。

赵辉抬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变幻不定。他当然知道有监控,更知道林深说的没错。律师已经联系过他,暗示如果对方有他施压或暴力行为的证据,会对分割不利。他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被一个陌生男人点破。

他恶狠狠地瞪着林深,又剜了一眼被他挡在身后的许星辰,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却又不敢真动手。

“行,许星辰,你行!” 他咬牙切齿,指着许星辰,“找了个小白脸撑腰是吧?你以为他能护着你?咱们走着瞧!该我的,一分也别想少!”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他狠狠踢了一脚旁边的防火器箱子,发出“哐”一声巨响,然后猛地转身,推开林深进来的那扇铁门,冲了出去。脚步声在走廊里重重响起,很快消失在电梯方向。

楼梯间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白炽灯电流轻微的滋滋声,和许星辰压抑不住的、急促的喘息声。

林深没有立刻回头。他听着电梯到达、开门、关门、下降的声音彻底消失,才慢慢转过身。

许星辰还靠在铁门上,身体微微发抖,刚才强撑的气势瞬间消散,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后怕。她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只有肩膀在轻轻耸动。

林深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他看着她,看着这个几天前还醉倒在他门口、今早刚用一箱特产划清界限、此刻又在他眼前与过往撕扯得如此不堪的女人。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赵辉身上浓重的古龙水味和暴戾的气息。

过了大概一分钟,或者更久,许星辰的呼吸渐渐平复了一些。她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被扯歪的衣领。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尽力恢复了平静,尽管眼眶还是红的,眼底的血丝未退。

“对不起,”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又让你看到……这些。”

林深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他经常来?”

“这是第一次找到这里。” 许星辰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铁门上的锈迹,“他不知道我具体住哪间,可能是在楼下等了很久,看到我回来……就跟上来了。” 她租的短租公寓就在这栋楼的十五层,一个很小的单间。没想到还是被他堵在了消防通道。

“你住十五楼?” 林深问。

许星辰点了点头,有些难堪。她知道他住十二楼,自己租到这里,难免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溺水的人,下意识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那块浮木的影子。

“需要换个地方吗?” 林深问,“苏蔓或许有更隐蔽的房源。”

“不用了。” 许星辰立刻摇头,语气坚决,“换了地方,他如果想找,一样能找到。总要面对的。”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律师说,证据提交上去了,很快会开庭。他今天来……大概是急了。”

林深“嗯”了一声。他想起刚才赵辉提到的“房子、车子、存款”,还有那句“气进医院”。“需要帮忙联系律师确认一下安全事宜吗?比如申请禁止令。”

许星辰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总是能迅速抓住关键点,给出最实际的建议。没有安慰,没有空洞的“别怕”,而是直接切入如何防范。

“我……回头问问律师。” 她没有拒绝。

两人之间又沉默下来。楼梯间的灯光惨白,照得一切都无所遁形。许星辰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不只是身体上的,更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她今天下班回来,只是想回到那个暂时属于她的、狭小却安静的空间,舔舐伤口,却没想到连这点平静都被粗暴地打破。

“你……” 她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道谢吗?似乎已经说了太多遍,苍白无力。解释吗?又觉得没有必要,他已经看到了最不堪的部分。

“先回去休息吧。” 林深替她说了下去,“把门锁好。”

许星辰点了点头,转身去推那扇厚重的、通往天台走廊的铁门。门很沉,她刚才用尽全力抵着,此刻手臂发软,推了一下,竟没推动。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稍一用力,铁门发出“嘎吱”的摩擦声,向内打开了。

许星辰侧过头,看到林深近在咫尺的侧脸,和那截线条干净利落的下颌。他身上有很淡的、像是洗衣液混合着一点点空调房气息的味道,清爽,冷冽,与赵辉留下的那股令人作呕的古龙水味截然不同。

“谢谢。” 她低声说,走了进去。

林深松开门把手,铁门缓缓自动合拢。在门缝即将闭合的瞬间,他忽然开口,声音透过狭窄的缝隙传来,依旧平稳:

“下次他再来,或者你觉得不安全,可以打我电话。”

门“咔哒”一声轻响,彻底关严,隔绝了视线。

许星辰站在门内昏暗的走廊里,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听到门外脚步声响起,不疾不徐,朝着十二楼的方向远去。

她缓缓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进去。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但心跳,却一点点平复下来。

走廊声控灯因为长久的寂静,倏地熄灭。黑暗包裹上来。

这一次,她没有感到窒息般的恐惧。黑暗中,仿佛还残留着那句平静的“可以打我电话”,像一枚定锚,将她从冰冷的海浪中,暂时拉回。

不知过了多久,她摸索着站起来,拿出钥匙,打开了自己那间狭小公寓的门。屋内陈设简单,只有最基本的家具,窗户对着另一栋楼的墙壁,光线暗淡。

她反锁好门,又搬了张椅子抵在门后。做完这一切,她才虚脱般地倒在床上。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显示着苏蔓发来的慰问消息,还有律师发来的最新进展文件。她怔怔地看着,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点开通讯录里那个新存的、属于林深的号码。

夜色渐深。远处传来模糊的海浪声,永不停歇。

十二楼,林深回到家,将电脑包放在玄关。他走到客厅角落,看了一眼那个尚未拆封的纸箱。然后,他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冰啤酒,走到阳台上。

初夏的夜风带着海水的咸腥。他喝了一口啤酒,冰凉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楼下城市的灯火如星河倒悬,更远处,海面一片漆黑,只有偶尔航船的灯光,像孤独的眼睛。

他想起消防通道里,许星辰那双通红却倔强的眼睛,和赵辉气急败坏的脸。想起她靠在门上,微微发抖的肩膀。

麻烦。

他在心里再次确认了这个定义。

但似乎,又和最初那种纯粹的、想要尽快摆脱的麻烦,有了一点细微的不同。具体是什么,他懒得去深究。

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啤酒,易拉罐被轻轻捏扁。他转身回屋,关上阳台门,将喧嚣与海风一并隔绝。

明天还要上班。一个重要的功能模块需要测试。他得早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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