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未落,他猛一扯缰绳。
那匹疾驰的马长嘶一声,前蹄高扬,溅起一片尘土。
沈卓翻身下马,动作行如流水。
站定时,那双明亮的眸子已精准地锁在妹妹身上。
沈洛初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哥哥!”
话音未落,她飞快地扑向那道挺拔的身影,几乎是撞进沈卓的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沈卓被她撞得微微后退半步,先是一愣,随即眼底露出无奈又纵容的笑意。
他的大掌轻轻抚过她的发顶,嗓音低沉温和:“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
听到沈卓的声音,沈洛初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慌忙从他怀中挣脱,微微垂下头。
“没哭。”
她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倔强的鼻音。
“只是……太久没见哥哥了。我们快些回府吧,父亲和母亲早已等候多时了。”
沈卓看着她的窘迫,了然一笑,也不戳穿,只温声道:“好,回家。”
他护着沈洛初走向马车,目光这才落到一直安静侍立在旁的沈清清身上。
沈清清触到他的视线,立刻规规矩矩地福了一礼,声音细弱:“妹妹见过兄长。”
“自家人,何须如此多礼。”
沈卓连忙虚扶一下,打断她过于拘谨的礼节,语气放缓,“上车吧,外面风大。”
回到忠勇侯府,沈卓坐在下首,向端坐主位的父母详尽禀报这段时日在军营中的历练见闻。
沈母听得连连点头,甚是欣慰与骄傲,忍不住笑道:“好,好!我的卓儿真是长大了,懂得为国效力,建功立业了!”
一旁的沈父却始终绷着脸,听完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语气带着的严厉:
“就他?不过是在军营里待了几天,没给我惹是生非,已是祖宗保佑,谢天谢地了!”
他向来看不惯沈卓身上那股世家子弟的散漫之气,总觉他不够稳重,难当大任。
沈父略一沉吟,继续板着脸道:“既然历练归来,收收心,别再像以往那般不着调。
为父会寻机会向陛下上奏,为你谋个差事。既入仕途,往后定要勤勉克己,莫要再让为父与你母亲操心。”
沈卓闻言,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神色是少有的郑重:“儿子谨遵父亲教诲!定当收敛心性,恪尽职守,绝不再让你们忧心。”
午膳过后,一家人又在前厅说了会子话,气氛缓和了许多。
直到日头偏西,众人才各自散去歇息。
沈洛初刚踏进自己院落,便见赵刚、赵烈在院中静候。
“事情办得如何?”
沈洛初脚步未停,径直走向他们,声音压得很低。
赵烈立刻上前一步,拱手回禀:“回小姐,已按您的吩咐,将那女子秘密关到城西的荒庙中,一切稳妥。”
“做得很好。”
沈洛初眼底掠过一丝冷冽的寒芒,转瞬即逝。
“待此事彻底了结,我必重重有赏。”
“谢小姐!”
两人齐声应道,随后在沈洛初的示意下悄声退去。
院子里重归寂静,沈洛初袖中的手悄然握紧。
李烟然……此人绝不能留。
前世她的兄长,就是被这朵看似纯洁的白莲花一步步引入深渊。
最终落得双腿残废,从此意志消沉,将自己禁锢在侯府,再不过问世事,整个人生尽毁。
想到兄长前世那心如死灰的模样,沈洛初恨意更浓。
这一世,她誓要斩断所有祸根,不仅要让李烟然付出代价,更要与安宁公主不死不休!
她要报仇。
为了前世那个愚蠢的自己,为了侯府,为了父母,也为了兄长!
让李烟然悄无声息地消失并非难事,难的是如何做得干净利落,不引起安宁公主的疑心。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因事出突然,只得先将她控制起来。
赵刚、赵烈退下后,并未立刻休息,而是默契地对视一眼,取出一只早已备好的信鸽。
他们将今日沈小姐的动向与命令,简洁明了地封入细小的信筒之中。
与此同时,靖王府书房内。
靖王陆景渊端坐于案几之后,指尖捻开一张薄薄的信纸。
烛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神色莫辨。
他逐字逐句看完,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暗芒。
“长青。”
他声音平淡,却自带威压。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角落,躬身待命。
“让暗阁去查,那个被沈家小姐关起来的女子,姓甚名谁,来历背景,与各方牵扯,所有底细,巨细无遗。”
“是,主子。”
长青干脆利落地应道,身形一闪,便已消失在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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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已渐渐西沉,沈洛初站在铜镜前,利落地将一头青丝束成简单的男子发髻,用一根普通的木簪固定。
她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青色劲装,腰间紧紧束着一条革带,整个人顿时显得利落挺拔。
“拾穗,春桃。”
她转过身,压低声音对两个贴身丫鬟嘱咐。
“守好院子,若有人问起,便说我歇下了,不见客。”
拾穗看着她这身打扮,心头一跳,忍不住上前一步,忧心忡忡地问:
“小姐,眼看天就黑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有什么事,明日再办不成吗?”
沈洛初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有件事,必须今夜了结。记住,莫让任何人知晓我出去过。”
“那让奴婢跟着您吧!”
拾穗急切地抓住她的衣袖,眼底满是担忧。
“您一个人,叫奴婢如何放心得下?”
沈洛初闻言,唇角带着几分玩笑,又透着几分凛冽。
她轻轻拍了拍拾穗的手背,语气轻松却不容反驳:“你跟着我,只会耽误我拔剑的速度。乖乖在府里等着,便是帮我了。”
这时,拾穗才恍然注意到,自家小姐那看似寻常的劲装腰带之下,竟隐约透出一抹寒光——
那是一柄缠绕在腰间的软剑,剑柄古朴,透着森森冷意。
拾穗惊得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带着颤:“小姐……您、您何时会使剑了?奴婢怎的从未见过?”
沈洛初眸光微微一黯,前世那些挑灯夜战、苦练技艺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
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一句,将千般过往轻描淡写地带过:“梦里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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