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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十三章 守门 玄骨将

守门者的声音像是千百口古钟同时敲响,每个音节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砸在骨台上所有人的耳膜上。姜望感觉胸腔一闷,喉咙里泛起铁锈般的腥甜。身后的陈小二更是不堪,直接“哇”地吐出一口血,连退三步才勉强站稳。琉璃脸色苍白如纸,浅灰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恐惧——那是源自血脉深处的、面对天敌时的本能战栗。

只有苏挽月和莫长老还算镇定。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上前一步。

苏挽月欠身行礼,姿态妩媚却不失恭敬:“奴家苏挽月,血手会外务执事,携血祭之法,恭迎守门尊者苏醒。”

莫长老则双手拄杖,骨杖上的骷髅低垂,做出臣服之态:“阴煞门莫三更,执引魂之权,恳请尊者开启内殿之门。”

守门者——玄骨将,缓缓站起身。

它的身高足有三丈,每一步迈出,琉璃质的骨骼都会发出清脆如玉磬相击的鸣响。七彩光晕在骨身表面流转,时而如朝霞,时而如暮霭,变幻莫测。那双暗金色的魂火俯瞰着众人,像是在审视蝼蚁。

“血祭……引魂……”玄骨将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千年了,还是这些拙劣的把戏。”

它顿了顿,骨剑抬起,剑尖指向骸门外的无尽骸骨平原。

“王选何在?”

这三个字一出,苏挽月和莫长老同时变色。

他们知道“王选”是什么意思——那是清道夫内部的最高机密,据说每隔千年,天地间会诞生一个能唤醒所有骸门、继承上古众王遗泽的“种子”。但具体是谁,如何辨认,连他们这种级别的执事长老都无从得知。

可现在,守门者开口第一句,就在问王选。

难道……

两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姜望。

这个“蚀骨队”的成员,从出现开始就透着古怪。实力明明只有铸铁境初期,却能震慑骨妖,能唤醒骸门虚影,能让整座天门峰臣服……

“是你?”苏挽月的声音有些发颤,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

莫长老的骨杖开始微微颤抖。

姜望没理他们。

他迎着玄骨将的目光,缓缓上前一步,右臂抬起——手腕处,那块灰骨头的裂痕深处,暗金色的薪火正透过皮肉,散发出微弱却纯粹的光芒。

玄骨将的魂火骤然炽烈!

它单膝跪地——不是向姜望,而是向他手臂上的薪火。巨大的骨剑插入地面,双手交叉按在胸前,做出一个古老而庄严的礼仪。

“王选……确认。”它的声音变得低沉、肃穆,“汝可持此火种,入‘玄冥殿’,受初代玄骨将传承。但——”

魂火猛地抬起,锁定姜望:“需通过三重考验。一,辨骨;二,炼魂;三,斩执。三重皆过,方可承继‘玄冥引渡法’,掌此门之钥。”

姜望沉默片刻,问:“如果失败?”

“骨碎魂消,永镇此门。”玄骨将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天气。

苏挽月和莫长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机会。

守门者显然只认王选,但他们可以……浑水摸鱼。只要姜望进入内殿接受考验,他们就有机会跟在后面,抢夺传承,或者至少分一杯羹。

“敢问尊者,”苏挽月忽然开口,声音娇柔,“王选大人接受考验时,我等可否……旁观?也好瞻仰上古遗风,增长见识。”

玄骨将转过头,暗金色的魂火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可。”它只说了一个字。

苏挽月心中一喜。

但玄骨将接下来的话,让她如坠冰窟:“但若擅闯内殿,或干扰考验,则视为‘渎神’,当受万骨噬魂之刑。”

莫长老皱眉:“何为‘渎神’?”

“未经许可,踏入玄冥殿一步,即为渎神。”玄骨将缓缓道,“觊觎传承,即为渎神。心生贪念,即为渎神。”

这规矩,几乎断绝了所有偷鸡摸狗的可能。

苏挽月的笑容僵在脸上。

姜望却忽然笑了。

他看着苏挽月和莫长老吃瘪的表情,心情莫名好了几分。这两个老狐狸一路上算计来算计去,现在被守门者一句话堵死,也算报应。

“我接受考验。”他看向玄骨将,“现在开始?”

“可。”玄骨将起身,骨剑指向骸门内那座白骨宫殿,“随我来。”

它转身,迈步走进骸门。

姜望紧随其后。

陈小二想跟,被琉璃一把拉住:“别去。守门者说了,未经许可踏入就是渎神。”

“那师兄……”

“他自己选的路。”琉璃低声说,浅灰色的眼睛盯着姜望的背影,“我们能做的,只有等。”

苏挽月和莫长老咬了咬牙,最终也没敢跟进去。他们退到骨台边缘,死死盯着那扇洞开的骸门,像是在等待猎物出洞的秃鹫。

踏入骸门的瞬间,世界变了。

不是视觉上的变化,是感知层面的彻底颠覆。姜望感觉自己像是从水面跳进了深海,四面八方都是粘稠的、沉重的“压力”。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压迫,而是无数骸骨残留的意念、怨念、执念,混合着上古战场的杀伐之气,形成的无形领域。

他每走一步,都能“听”到无数声音在耳边低语——

“杀……杀光……”

“王……吾王……归来……”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是我……”

“恨……恨……恨……”

这些声音像潮水般冲击着他的识海,试图撕碎他的神智。姜望立刻运转薪火,暗金色的纹路在皮肤下亮起,形成一层薄薄的光膜,将那些杂音隔绝在外。

但压力依旧存在。

前方的玄骨将走得很稳,琉璃质的骨骼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像一盏引路的明灯。它所过之处,那些堆积如山的骸骨会自动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通道尽头,就是那座白骨宫殿。

近了看,更加震撼。

宫殿高约百丈,完全由晶莹剔透的白骨构筑。每一根骨柱都雕刻着精美的浮雕——不是人类或妖兽的形象,而是一种扭曲的、仿佛在舞蹈又仿佛在挣扎的抽象图案。宫殿大门紧闭,门板上镶嵌着九颗人头大小的骷髅,每一颗骷髅的眼眶里都燃烧着不同颜色的魂火。

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

九色魂火,缓缓旋转,像是某种古老的阵法。

玄骨将在门前停下。

“第一重考验,辨骨。”它转过身,骨剑指向宫殿大门,“九颗‘真言骷髅’,分别封印着九种上古生灵的骨源气息。汝需在一炷香内,辨认出每一种生灵的种族、境界、以及……死因。”

姜望皱眉:“我从未见过上古生灵。”

“薪火会指引你。”玄骨将说,“王选之躯,对骨源有天然的亲和与感知。用心去看,而非用眼。”

说完,它退到一旁,不再说话。

姜望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前。

第一颗骷髅,赤色魂火。

他抬起右手,将掌心贴在骷髅额骨上。薪火之力缓缓注入——

“轰!”

识海中炸开一幅画面。

那是一片燃烧的战场。天空是暗红色的,大地龟裂,岩浆横流。一头通体赤红、形似麒麟的巨兽在仰天咆哮,它周身环绕着滔天火焰,每一片鳞甲都在燃烧。但它的胸口,插着一柄漆黑的长矛,矛身贯穿心脏,赤金色的血液像瀑布般涌出。

画面定格在巨兽倒下的瞬间。

姜望能“感觉”到它骨骼深处残留的气息——狂暴、炽烈、不屈,像是永不熄灭的火山。

“赤炎麒麟,抱玉境后期,死于‘弑神矛’贯穿心脉。”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话音刚落,赤色骷髅的魂火“噗”地熄灭。

玄骨将点了点头。

姜望走向第二颗骷髅,橙色魂火。

同样的过程,同样的画面——

那是一棵参天巨树,树干粗如山岳,枝叶遮天蔽日。树身上布满了人脸般的纹理,每一张脸都在哀嚎。但此刻,巨树正在枯萎,树叶纷纷掉落,树皮剥落,露出里面惨白的木质。一只巨大的、长满骨刺的手掌从天而降,硬生生将树干拍断。

“万相古树,抱玉境中期,死于‘碎骨掌’震断生机。”

橙色魂火熄灭。

第三颗,黄色魂火。

这次是一片沙漠。漫天黄沙中,一头长着三颗头颅的巨蛇在翻滚挣扎。它的三颗头分别喷吐着毒雾、火焰和寒冰,但身体却被无数条锁链贯穿,钉死在沙丘上。锁链的另一端,连接着三十六根插在沙地里的骨柱。

“三首玄蛇,铸铁境大圆满,死于‘三十六柱镇骨大阵’。”

黄色魂火熄灭。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姜望辨认到第七颗骷髅时,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每一次“辨骨”,都会消耗大量的心神和薪火之力。更可怕的是,那些上古生灵死前的绝望、痛苦、不甘,会顺着骨源气息传递过来,冲击他的神魂。

他现在脑子里像是塞满了破碎的镜子,每一片镜子里都是一个濒死者的脸。

第七颗,蓝色魂火。

画面展开——

这次不是战场,而是一座辉煌的宫殿。一个穿着华丽长袍、头戴骨冠的人形生物坐在王座上,面容模糊,但气息威严如渊。它正在举行某种仪式,双手高举,掌心托着一枚暗金色的骨片。

但下一秒,王座下的阴影里,忽然刺出一柄匕首。

匕首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它的后心。

人形生物缓缓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刀尖,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能说出口。它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作漫天骨粉,只有那枚暗金色骨片坠落在地,滚了几圈,停在阴影边缘。

“玄冥族初代族长,抱玉境大圆满,死于……背叛。”姜望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认出了那枚骨片——和他手腕上那块灰骨头,材质一模一样。

蓝色魂火剧烈跳动了几下,缓缓熄灭。

玄骨将的魂火看向姜望,似乎在等待什么。

但姜望没有继续走向第八颗骷髅。

他站在原地,盯着那颗刚刚熄灭的蓝色骷髅,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那个画面——匕首从阴影中刺出,王座上的身影崩解,骨片坠落……

“有问题。”他忽然开口。

“哦?”玄骨将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玄冥族初代族长,死于背叛。”姜望转过头,看向玄骨将,“但杀它的那个人,用的是‘弑神匕’。那是专门克制骨修神性的法器,只有……只有掌握了‘破骨真言’的人才能炼制。”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而‘破骨真言’,是玄冥族的秘传禁术,只有族长和……守门者才能学习。”

空气凝固了。

玄骨将的魂火骤然收缩成两点针尖大小的金光。

“你在质疑什么?”它的声音变得冰冷。

“我在质疑这个考验的真实性。”姜望平静地说,“如果我没猜错,这九颗‘真言骷髅’里封印的,不是随机的上古生灵骨源,而是……玄冥族历代强者的遗骸气息。第一重考验‘辨骨’,真正要考验的,是辨认同族、洞悉死因、以及……”

他抬起手,指向第八颗、第九颗骷髅。

“以及,找出那个‘背叛者’。”

话音刚落,第八颗黑色骷髅的魂火猛地炸开!

不是熄灭,是炸裂!黑色的火焰像毒蛇般窜出,在空中凝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影。那人影穿着守门者的骨甲,手持骨剑,面容隐在阴影里,但轮廓……和眼前的玄骨将,有七分相似。

“叛……徒……”人影发出嘶哑的咆哮,朝着玄骨将扑去!

玄骨将不闪不避,只是抬起骨剑,轻轻一挥。

“咔嚓。”

人影应声碎裂,重新化作黑色火焰,被骨剑吸收。

“你很聪明。”玄骨将收起骨剑,暗金色的魂火凝视着姜望,“比之前那些‘王选’都聪明。他们要么死在第一重考验里,要么通过了,却没能发现真相。”

“所以,这确实是考验的一部分?”姜望问。

“不。”玄骨将缓缓摇头,“这是‘额外题’。能发现,说明你有资格知道一些真相。不能发现,那就只是个普通的传承者。”

它顿了顿,骨剑指向宫殿大门:“现在,你可以进入第二重考验了。但记住——”

魂火的颜色开始变幻,从暗金转为深紫。

“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因为你要面对的,不止是考验本身,还有……我。”

宫殿大门,无声地开启。

门后,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完全由骸骨铺成的阶梯,向下延伸,没入无边的黑暗。

而在阶梯两侧的阴影里,无数双幽绿色的眼睛,缓缓亮起。

姜望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身后,大门缓缓闭合。

将所有的光,所有的声音,所有的退路,全部切断。

骨台上。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时辰。

陈小二坐立不安,每隔几息就要站起来张望一次。琉璃倒是很安静,盘膝坐在骨台边缘,闭着眼睛,像是在冥想,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的紧张。

苏挽月和莫长老则凑在一起,低声商议着什么。

“守门者只让王选进去,我们怎么办?”莫长老声音阴沉,“难道真要等那小子出来,把传承拱手相让?”

“当然不。”苏挽月把玩着骨扇,眼中闪过冷光,“守门者只说‘擅闯内殿即为渎神’,但没说……不能在外面‘接应’。”

“什么意思?”

“你忘了我们带的‘东西’了?”苏挽月轻笑,“血手会这次为了打开骸门,可是下了血本。除了血祭之法,还带了三个‘噬骨蛊’。只要那小子出来,身负传承,蛊虫就会感应到他身上的骨源变化……”

莫长老眼睛一亮:“你是说,等他接受完传承,身体最虚弱的时候,下蛊控制?”

“控制?不。”苏挽月摇头,笑容妩媚而残忍,“是‘夺舍’。用噬骨蛊吞噬他的骨骼,然后我们的人再寄生进去,鸠占鹊巢。到时候,传承、王选之躯,都是我们的。”

“但守门者……”

“守门者只认‘身负薪火、通过考验’的人。”苏挽月说,“只要蛊虫成功,那具身体依然有薪火,依然有传承。至于里面的灵魂是谁,守门者会在乎吗?”

莫长老沉默了。

这个计划很冒险,但……可行。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后那两个灰袍人,又看了看苏挽月身后的壮汉,最终点头:“好。但事成之后,我要玄冥族的‘引魂秘术’。”

“成交。”

两人达成协议,重新看向那扇紧闭的骸门。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阴影里,琉璃缓缓睁开眼睛。

浅灰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纹路。

他听到了。

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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