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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仓库区域的黑暗比展厅更加浓稠,仿佛沉积多年的灰尘都有了重量。空气流通很差,弥漫着一股陈年纸张、朽木、布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某种干燥草药长久密封后的沉闷气味。脚下偶尔会踩到散落的纸页或不明物体,发出轻微的“咔嚓”或“窸窣”声,在绝对的寂静中格外惊心。

林不语凭着记忆,战战兢兢地在前面带路。她怀里抱着那面鼓,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木鞭,仿佛它们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苏明夜紧随其后,左手警徽的微光是她刻意控制的主要光源,右手握着改造的锤铲,保持着随时可以挥击的角度。陈烛断后,碎瓷片的微光和半开的感知如同额外的天线,警惕着黑暗中的任何异动。

穿过堆满杂物和备用展品架的外间仓库,他们来到一扇厚重的、包着铁皮的旧式木门前。门上挂着一把老式黄铜大锁,此刻是打开的,虚挂在门鼻上。门上有几道新鲜的、深深的划痕,还有几处暗沉发黑的污渍,像是干涸的液体。

“就、就是这里。”林不语声音发颤,指着门,“我当时跑进去,就用那边的柜子顶住了。”

门内一片漆黑,比外面更甚。苏明夜将警徽的光芒稍稍调亮,照了进去。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大约十几平米。墙壁斑驳,天花板很高。房间里堆放着许多蒙尘的木质架子,上面杂乱地摆放着各种与祭祀、民俗信仰相关的器物。最多的是一些纸质或布质的符箓、神像画,大多褪色严重。其次是大小不一的铜铃、木鱼、令牌、令旗等法器,多数锈蚀或开裂。墙角堆着一些色彩已经暗淡的傩戏服饰和面具,在微光下如同一个个蹲伏的怪异人影。

房间中央空地上,歪倒着一个沉重的、双开门的老式玻璃木柜,显然是被林不语用来顶门的。玻璃门上也有划痕和污渍。柜子里面分成几层,可以看到几样相对“醒目”的物品:一叠边缘发黑卷曲的黄符纸;几个铜绿斑驳的小铃铛;一个脸孔几乎被磨平的粗糙木雕神像;以及,最底层,一个约莫半米高、肚腹圆鼓、脖颈细长、通体呈暗褐色、表面没有任何花纹的陶罐。陶罐用一个同样是陶质的盖子封着口,盖子边缘似乎还用某种灰白色的泥浆仔细地封了一圈。

这就是林不语提到的“镇物”陶罐。它静静地立在那里,没有任何出奇之处,甚至显得有些笨拙丑陋。但不知为何,当苏明夜手中的微光照到它时,所有人都感到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那么一瞬。那些无处不在的、嘈杂的意念低语,在靠近这个陶罐的区域,也变得极其稀薄,甚至……有种被排斥开的“真空”感。

“就是它。”林不语小声说,下意识地往苏明夜身后缩了缩,“老员工说,当年收来的时候,原主人千叮万嘱,绝对不能打开,要放在‘干净’‘僻静’的地方。他们说这里面‘镇’着东西。”

苏明夜缓步走近,在距离玻璃柜两三米处停下,仔细观察。她没有贸然靠近陶罐,而是先用手电(警徽微光)扫过房间其他角落,确认没有其他明显的危险源。然后,她看向陈烛。

陈烛明白她的意思,他向前几步,与苏明夜并肩,闭上眼,将感知小心翼翼地投向那个陶罐。

起初是一片死寂。那陶罐像一个黑洞,将他的感知轻轻“推开”,拒绝任何探查。但随着他集中精神,放缓“频率”,尝试以一种不带侵略性、近乎“倾听”或“抚触”文物岁月痕迹的方式接近时,一丝极其微弱、极其隐晦的反馈,从那致密的“拒绝”中渗透出来。

那不是记忆碎片,也不是情绪。那更像是一种……“状态”?一种被强制施加的、恒久的“沉默”与“禁锢”。陶罐本身似乎是一件相当古老的东西,其烧制的泥土里混合了某种特殊物质(也许是骨灰、特殊的矿物粉末),让它具备了一种原始的、坚实的“封印”特性。而罐子内部……陈烛的感知刚一触及内壁,就感到一股极其阴寒、怨毒、混乱但又无比“沉重”的意念猛地撞了上来,但立刻被罐壁那层无形的“屏障”狠狠弹了回去,只能在罐内狭小的空间里疯狂冲撞、嘶吼,却传不出丝毫声息。

那“东西”的“意念”密度极高,负面情绪强烈到几乎实质化,充满了对“生者”、对“自由”、对外界一切的憎恨与渴望。但它被牢牢锁住了。锁住它的,不仅仅是陶罐的物理形态和特殊材质,更是罐身上那层肉眼不可见、却被陈烛感知到的、如同无数细密符文编织而成的“禁制”。这“禁制”的“文法”非常古老、粗糙,甚至带着点蛮不讲理的“土”味儿,不像道家正统符箓那样规整玄奥,更像是结合了地方巫术、原始崇拜和最朴素的“以土克煞”观念的产物,但效果却异常坚固、持久。

而且,陈烛隐约感觉到,这“禁制”并非一成不变。它似乎与周围的“环境”有着微弱的联系。在平时博物馆正常的、偏向“阳”性的公共环境中,这种联系微不足道。但在此刻,整个博物馆被“夜幕”笼罩,充斥着各种负面的、混乱的“阴性能量”和“扭曲规则”,这“禁制”反而……似乎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滋养”?或者说是被“激活”得更彻底了?它正在被动地从周围混乱的环境中,“汲取”某种镇压所需的力量,反过来加强了自身的稳定性。

这个发现让陈烛心头一震。这原理,某种程度上,与何尊以自身“定义”为核心,排斥外界诡异类似,只是表现方式和目的截然相反。何尊是“正”,是“锚”,是光明正大的守护;而这个陶罐是“禁”,是“镇”,是利用“负”来压制更危险的“负”,走的是一种近乎邪异的平衡路线。

但同时,他也察觉到一丝隐患。这“禁制”的加强,是基于当前环境的。一旦环境发生剧烈变化,或者“禁制”本身遭到破坏,罐子里那被镇压了不知多少年的东西,恐怕会瞬间破封而出,其反噬和危害,可能远超一般的诡异。

他缓缓睁开眼睛,脸色凝重,将自己感知到的信息,用尽可能简洁的语言告诉了苏明夜和林不语。

“所以……它现在是安全的?甚至因为外面这些鬼东西,变得更结实了?”林不语听完,既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荒谬。

“可以这么理解,但前提是,我们不能主动破坏它。”陈烛强调,“这东西就像一个高压锅,压力阀就是我们看到的‘禁制’。现在外界环境相当于给锅底加了把小火,让压力阀工作得更好,但如果我们去拧那个阀门,或者锅本身裂了……”

后果不言而喻。

苏明夜点点头,目光从陶罐上移开,看向玻璃柜里的其他物品:“那些符纸、铃铛和神像呢?感觉怎么样?”

陈烛再次感知。相比陶罐,这几样东西的“意念”残留就要微弱和平和得多。符纸上模糊的字迹依稀带着“驱邪”、“镇宅”的意味,但力量基本流逝殆尽了,只剩一点象征意义。铜铃的“声响”概念也近乎枯竭。倒是那个脸孔磨平的木雕神像,虽然面目不清,但其“受人供奉祈祷”的“烟火气”和“被依赖”的微弱意念,反而相对稳定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点,谈不上力量。

“基本都没什么‘余力’了,用作‘消耗品’或许能抵挡非常轻微的侵蚀,但意义不大。”陈烛摇头,“真正还有‘力量’的,只有这个陶罐,但它太危险,是双刃剑。”

“那就不要动它。”苏明夜果断决定,“我们的目标是找一个相对安全的据点和可行的出路,不是给自己增加一个定时炸弹。”她看向林不语,“除了这里,你还知道其他可能安全的路线吗?或者,你对那个地下设备层通道,还记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林不语努力回想:“那个通道……入口好像就在隔壁一个放清洁工具的杂物间里,地板有个暗门或者盖板。我以前偶然看到过一次维修工打开过,下面有铁梯子,很深,有很重的机油和灰尘味……对了,当时那个维修工好像随口抱怨过,说下面有些老管道‘闹腾’,半夜总有怪声,但他们检查过又没问题,就当是老房子热胀冷缩……”

“闹腾?”苏明夜捕捉到这个字眼,眉头蹙起。在正常情况下可以被忽略的“怪声”,在“夜幕”降临的此刻,恐怕就不再是热胀冷缩那么简单了。

“看来设备层也不太平。”陈烛沉吟,“但或许正因为‘闹腾’,那些完全依赖常规物理结构活化的诡异,反而不好渗透?或者,下面有别的什么东西盘踞?”

未知的风险,总是最大的风险。

就在三人商议之际,陈烛忽然感觉怀中那张父亲留下的字条微微一热。他心头一动,连忙将字条取出。

在昏暗中,字条本身并无光芒,但背面那些之前浮现出的、父亲的字迹,最后一小段原本模糊的部分,此刻似乎……又清晰了那么一点点?

他将字条凑近警徽的微光,和苏明夜、林不语一同辨认。

“……快,时间不…… ‘影’在追溯……‘痕’会示警……循‘声’而行,勿迷于‘形’……”

字迹依旧断续,但多了几个关键词。

“影在追溯?”苏明夜重复道,“‘影’是指外面那些东西?它们在追溯什么?”

“痕会示警……”陈烛思考,“是指像何尊、青铜鼎这样的‘痕’,在受到威胁或特定情况下,会发出警报或指引?”他想到了何尊帮助他们放大求救信号的事情。

“循声而行,勿迷于形……”林不语喃喃念着,“意思是……跟着声音走?不要被看到的东西迷惑?”

这三个短语组合在一起,似乎构成了一条颇为晦涩的行动指南。

“‘影在追溯’,可能说的是现状,也可能是警告我们正在被追踪。”苏明夜分析道,“‘痕会示警’……我们目前得到的‘示警’,一个是何尊帮助我们收到的求救信号,指向这里和科技馆等其他地方。另一个……会不会是这个陶罐?它虽然危险,但其稳固的状态本身,是否也算是一种对周围环境‘尚可控制’的‘示警’?告诉我们这里有强大的‘镇’力存在,暂时安全?”

“至于‘循声而行’……”她看向陈烛和林不语,“我们听到的‘声’,有林不语的求救信号,有你感应到的其他‘波动’,还有……维修工提到的设备层‘怪声’?”

陈烛接口道:“可能还不止。博物馆里现在充满了各种‘声音’——那些诡异的低语、摩擦、撞击,甚至我们自己的心跳、呼吸,还有那些物品残留意念的‘碎响’。‘勿迷于形’提醒我们,不要只看表面现象,要分辨出真正有意义的‘声音’。”

他顿了顿,看向林不语:“你说你奶奶帮人‘看事儿’,有时候会‘听香’或者‘辨声’?”

林不语愣了一下,点点头:“嗯,奶奶有时候会让人点香,然后她听香燃烧的声音,或者听屋里的风声、滴水声……她说万物有声,有些‘声’带着‘信儿’。”

苏明夜眼神微亮:“或许,这就是你能力的另一种用法。你不是只会唱神调,你可能天生对某些特殊的‘声音’或‘信息’更敏感。否则,你不可能在那久远的记忆中,恰好记住了能暂时沟通这里残留力量的调子,也不可能在我们和何尊放大信号时,恰好‘接住’了你的求救,并反过来帮我们屏蔽了连廊的攻击。”

这个推测让林不语自己也有些惊讶,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鼓:“我……我不知道。我就是害怕的时候,脑子里会冒出那些调子……”

“恐惧有时候会激发潜藏的直觉。”陈烛说,“你奶奶留给你的,可能不只是几句调子,还有某种对‘非常世界’的感知天赋。只是你自己不知道,或者现代社会让你忽略了它。”

林不语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如同心脏跳动般的闷响,忽然从……地下传来?

不是来自陶罐的方向,也不是来自他们脚下的地板,而是更深邃的、仿佛从建筑物地基深处传来的一般。声音节奏缓慢,沉重,带着一种机械般的、非生命的冰冷质感。

三人立刻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咚……咚……咚……”

声音持续着,不快不慢,恒定不变。

紧接着,另一种声音加入了进来。是“滋啦……滋啦……”的电流杂音,断断续续,仿佛老旧的收音机在努力搜索频道。这声音也来自地下,但方位似乎与心跳声略有不同。

然后,第三种声音——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金属簧片高速震颤发出的、规律的电码声……滴滴答答,嘀嗒嘀嗒……同样来自地下,更加微弱,但指向性似乎更强,隐约指向古代科技馆的大致方位!

这三股“声音”,在死寂的博物馆地下深处,交替、混杂,如同黑暗深海底部,几条互不相识的盲鱼,在用各自的方式,发出孤独而固执的“信号”。

“听到了吗?”陈烛压低声音,看向苏明夜和林不语。

苏明夜点头,眼神锐利:“三种不同的声音。心跳、电流杂音、还有……电码?”

林不语也点了点头,脸色发白,但眼睛睁得很大,她似乎比其他两人听得更清楚一些:“心跳声……感觉很‘空’,很‘沉’,像有个很大的铁疙瘩在动……电流声里……好像夹着说话声?但太乱了,听不清……电码声……最清楚,好像在重复一个短的节奏……我听不懂,但感觉……很着急?”

陈烛精神一振!林不语的感知果然更细致!“你能分辨出它们哪个更‘友善’吗?或者哪个给我们危险的感觉最弱?”

林不语闭上眼睛,努力倾听,眉头紧皱。片刻后,她指向电码声传来的方向:“那个……滴滴答答的……感觉最‘干净’,虽然也很弱,但没什么……恶意。心跳声……感觉很‘呆’,但不好说……电流杂音……有点……‘吵’,里面乱七八糟的,听着头疼,不舒服。”

这与陈烛之前的感应吻合——古代科技馆方向的信号感觉更“有序”。

“‘循声而行’……”苏明夜默念着父亲字条的提示,“难道指的是这些地下传来的‘声音’?它们可能是某种‘示警’,也可能是某种……‘路标’?”

她看向地下的方向:“设备层。看来无论如何,我们都得下去一趟了。这些声音是从更下方传来的,可能在地下二层,甚至更深的基础设施层。我们必须弄清楚它们是什么,或许能找到其他幸存者,或者……找到关于这‘夜幕’的线索。”

陈烛表示同意。留在原地固然暂时安全(得益于陶罐的镇压和何尊光尘的庇护),但绝非长久之计。必须主动探索,寻找出路和生机。

“那我们……怎么下去?”林不语看向门外,指向隔壁的杂物间。

“先做好准备。”苏明夜开始分配任务,“陈烛,你看看能不能用剩余的力量,稍微加固一下这个房间的‘边界’?至少让我们万一需要撤退回来,还有个勉强能用的落脚点。林不语,你再仔细听听这些地下声音,尽量记住它们的特征和节奏,尤其是那个电码。我检查一下我们的装备和可能的工具。”

陈烛点头,再次走向陶罐所在的玻璃柜。他没有触碰陶罐,而是尝试着引导自身那微弱的精神力,混合着对“禁锢”、“镇压”概念的理解,轻轻“抚过”陶罐周围的空间。他试图做的,不是加强陶罐本身(那超出了他的能力),而是像用一层薄纱,轻轻罩在陶罐散发出的那种“排斥场”上,将其稍稍“导向”房间入口的方向,形成一个极其薄弱、聊胜于无的“定向屏障”。这个过程消耗了他不少精力,完成后额头又是一层虚汗。

林不语则抱紧鼓和鞭,整个人几乎趴在地上,耳朵贴近冰冷的地砖,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地下传来的三重奏,嘴唇无声地翕动,似乎在记忆和模仿那电码的节奏。

苏明夜快速清点了他们所剩无几的“物资”:她自己改造的锤铲武器、仅存微弱“光尘”的警徽(粘附物已消耗大半)、陈烛那块同样“光尘”黯淡的碎瓷片、父亲的字条、一小截布条、几粒薄荷糖。除此之外,就只有这个房间里一堆没什么大用的民俗仿制品,以及那个绝对不能碰的陶罐。

她目光扫过房间,最终落在那几个生锈的小铜铃和那叠旧符纸上。想了想,她走过去,小心地将三个铜铃用一根从旧傩戏服装上拆下的、还算结实的红绳串在一起,做成一个简易的铃串。又将那叠符纸折了几折,塞进制服内侧的口袋里。也许没用,但关键时刻,丢出去或者摇一摇,说不定能起到一点心理威慑或者扰乱视听的作用。

做完这些,她又从那个倒地的玻璃木柜上,掰下两根相对结实、一头削尖的木条(原来是柜子里的隔板支撑),递给陈烛一根:“拿着,必要时候可以当短矛或者撬棍。”

陈烛接过,入手沉实,虽然比不上金属,但也算多了件武器。

“好了吗?”苏明夜看向陈烛和林不语。

陈烛抹了把汗,点点头,表示对房间的临时“加固”已完成,虽然效果可能只有几分钟。林不语也从地上爬起来,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坚定了些:“电码的节奏……我大概记下了。很短,好像在重复‘三点三划’?不,好像更长一点……”

“边走边想。”苏明夜提起锤铲,率先走向门口,“记住,下去之后,一切行动听从指挥。林不语,你负责专心‘听声’辨路。陈烛,你注意感知大的‘波动’和危险。我负责开路和断后。有任何异常,立刻出声示警。”

她拉开那扇包铁皮的木门,外面仓库的黑暗再次涌来。三人依次走出房间,苏明夜最后小心地带上门,但没有再锁上,以防万一需要退回。

隔壁的杂物间门虚掩着。推开门,里面堆满了水桶、拖把、清洁剂和各种维修工具,气味混杂。苏明夜很快在房间角落,发现了一块与其他地砖颜色略有区别、边缘有缝隙的正方形区域。她用木条尖端插入缝隙,用力一撬。

“嘎吱……”

一块沉重的、带拉环的铁质盖板被撬开,露出下方黑洞洞的洞口。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了机油、铁锈、灰尘和潮湿混凝土的气味扑面而来。一架锈迹斑斑的垂直铁梯向下延伸,没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咚……咚……咚……”那机械心跳声,似乎更清晰了,就从下方传来。电流杂音和滴滴答答的电码声也交织其中。

苏明夜将警徽的光对准下方,只能照亮前面几级铁梯。下面是令人心悸的黑暗。

她深吸一口气,将锤铲背在身后(用布条临时捆住),一手握住警徽,一手抓住冰冷的铁梯。

“我先下。林不语第二个,陈烛最后。保持距离,抓紧。”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踩上铁梯,向下爬去。

林不语咬了咬嘴唇,将鼓和鞭背好(也用绳子绑在身上),鼓起勇气,跟着爬了下去。

陈烛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暂时庇护了他们片刻的房间和走廊,握紧木矛和碎瓷片,也踏上了铁梯。

铁梯冰冷刺骨,锈屑簌簌落下。每下降一级,来自地面的微光就更弱一分,而地下深处那三种交织的“声音”,以及更加阴冷、沉寂的空气,就更加鲜明一分。

他们如同正主动爬向某个巨大怪物的消化道。

而在他们头顶,盖板被陈烛小心地虚掩上,留下一道缝隙。

杂物间里,重归寂静。

只有那个放置着“镇物”陶罐的房间,门缝里,似乎有一道极其微弱的、暗褐色的光晕,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仿佛一颗沉眠的眼珠,在黑暗中,无声地眨动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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