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换上了一身常服。
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位于皇城西侧的洛府。
洛府门庭不似其他勋贵将府那般奢华。
门前两尊石狮因常年风雨侵蚀而略显斑驳。
通报姓名后,管家不敢怠慢这位清流领袖,恭敬的将陈望引了进去。
刚穿过前院,便听见后院传来阵阵破空之声。
进入后院,陈望循声望去。
只见,洛青鸾穿着一身赤色练功服,墨发高高束成马尾。
手中一柄青锋长剑,舞得猎猎生风。
剑法大开大合,带着杀伐之气。
但剑招之中,却透着一股烦躁与压抑。
最后一招斩下,剑气纵横!
武师实力展露无遗!
仅凭剑气,竟直接将远处木桩拦腰斩断!
“不愧是大雍屈指可数的八阶武师,老朽佩服!”
陈望面带笑意,一边鼓掌,一边向着洛青鸾走去。
整个大雍,八阶以上武师不过双手之数。
凭洛青鸾当下的实力,距离最高境界的九阶武师,不过一步之遥!
“陈御史,你怎么来了?”
洛青鸾保持着挥剑的姿势,微微喘息,光洁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老夫冒昧前来,打扰将军练剑了。”
陈望拱手行礼。
洛青鸾连忙抱拳,还了一礼。
随后,将陈望引入书房。
书房内装饰简洁。
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大雍疆域图。
旁边是一副擦拭得锃亮的银色铠甲。
书案上除了兵书文牍,并无玩物。
侍女奉上清茶后悄然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洛青鸾与陈望二人。
陈望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正题,将清流们准备死谏的计划和盘托出,最后沉声道:“……洛将军,陛下如今深居后宫,朝政尽付奸佞之手,长此以往,国本动摇,恐生惊天大变!”
“徐国甫其人,狼子野心,若让其得逞,大雍危矣!我等欲行劝谏,然手无寸兵,唯有倚仗将军麾下‘飞鸾军’精锐,方能护持陛下周全,震慑宵小,使我等忠言,能上达天听!”
洛青鸾默默听着,目光低垂,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半晌没有言语。
护卫陛下周全?
分明是兵谏……
许久,她才抬起眼帘,摇了摇头道:“陈御史,朝堂之事,非我一介武职所能置喙,飞鸾军更无权干预内宫之事,此事,请恕青鸾无能为力。”
陈望闻言,并未气馁,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愈发恳切:“将军,此言差矣!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国朝倾覆,徐党上位,将军以为,您和您的飞鸾军,能独善其身吗?徐国甫早已视我等清流为眼中钉,对您这位手握兵权、又不肯依附于他的将军,难道就会放心吗?”
洛青鸾苦笑一声,态度依旧坚决:“青鸾只知恪尽职守,无愧于心,至于其他,非我所愿,亦非我能管。”
陈望心中焦急,猛地站起身,竟撩袍就要跪下去!
“陈御史!使不得!”
洛青鸾惊得立刻站起,伸手欲扶。
陈望却执意推开,硬是弯下膝盖,直挺挺的跪在了青石板地上。
“洛将军!”
“老夫这一跪,非为自身功名利禄,乃是为这大雍的万里江山!”
“求将军,出手相助!”
洛青鸾伸出的手顿在半空,叹息道:“陈公,您这是何苦……”
陈望抬起头,老眼之中已含热泪:“将军!您可还记得令尊,洛老将军?!”
洛青鸾娇躯猛地一颤,如遭雷击。
陈望再度开口,追忆道:“当年先帝立储之时,朝中暗流涌动,是洛老将军,在病榻之上,仍强撑着一口气,连夜入宫,以毕生军功和性命担保,力陈当今陛下之贤能,坚定不移的拥护陛下登基!老将军临终之言,言犹在耳啊!’”
“老将军对陛下寄予厚望,深信他能成为一代明君,开创盛世!可如今,陛下他,广纳妃嫔,荒废朝政,亲近奸佞,这难道就是老将军拼死拥护的结果吗?您身为老将军唯一的血脉,难道就忍心,眼睁睁看着陛下在这条昏聩之路上越走越远,看着老将军毕生捍卫的江山社稷,一步步走向深渊吗?您忍心让老将军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吗?!”
“别说了,别说了……”
洛青鸾背过身去,思绪飘零。
她的父亲,从小将她当男儿般培养。
教她骑马射箭。
教她忠君爱国。
临终前仍念念不忘江山社稷。
那双充满期望与信任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
而秦骁,曾经意气风发、聪慧睿智。
与她一起纵马京郊、畅谈理想。
然而如今却……
洛青鸾内心无比挣扎,紧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书房内陷入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洛青鸾缓缓转过身。
脸上泪痕未干。
但那双英气的眸子。
却重新燃起了灼人的火焰。
“陈公,请起。”
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腔内所有的郁结与彷徨都吐出去。
随即,望向了皇宫的方向:“您说得对,我不能让父亲失望,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大雍毁于一旦,我答应你!”
陈望闻言,老泪纵横,激动得嘴唇哆嗦:“将军,老夫代天下百姓,谢过将军!”
洛青鸾摆了摆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陈公不必言谢,青鸾并非为你,亦非为你们清流,只为家父遗志,只为问心无愧……”
“我这就求见陛下,有些话,我必须亲自去问个明白!”
说完,不再犹豫,转身大步走向书房外。
背影挺拔如松,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好似要去奔赴刀光剑影的战场!
陈望看着洛青鸾离去的背影,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巨石稍落。
“好,好,好!”
“若洛将军出面,大事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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