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何桓舟错愕的看着她。
半晌,他皱眉:“王敏芳,你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
“你外婆已经去世了,你连系统都没了,跟我离婚,你还能去哪里?”
他语气中的笃定,像是冬夜的雨一般寒冷,仿佛能刺痛皮肤。
“这些跟你没关系。”王敏芳眼帘低垂,声音轻轻的:“何桓舟,我只是不想跟你过了。”
何桓舟眼中闪过一抹怒色。
他冷笑一声:“你要闹?行,离就离,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民政局,你别后悔。”
王敏芳静静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遇见他。
……
一天时间转瞬即逝。
夜里,王敏芳有些失眠。
悦悦进了房间,在桌子旁边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出去了,她没在意。
辗转反侧直到到天色将明,她才堪堪闭上眼。
然而,梦里也并不清净。
她和何桓舟的曾经,在梦中也如影随形。
直到她长长的头发,被人拉了一下,她才猛然增开眼睛。
悦悦站在她床头,眼神闪烁:“爸爸说,给你留了早餐,让我叫你吃。”
王敏芳连忙起身。
餐桌前,放着一盆红薯粥,两个鸡蛋,还有两个大白馒头。
看模样,是他去食堂打好了早餐,又送了回来。
“你爸爸呢?”
“爸爸出门了,他说有事。”
悦悦爬到椅子上,自己开始吃鸡蛋,喝粥。
两只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她。
王敏芳没有任何胃口。
她不明白,明明说好了今天去扯离婚证,为什么何桓舟不见了。
难道,他是不想离婚吗?
这念头,在脑子里只存在了一瞬,就被她狠狠湮灭。
悦悦一边喝红薯粥,一边打量着她,忽然开口:“爸爸说,让我跟你道歉,他说那根小红绳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我不应该玩坏了。”
王敏芳的视线,慢慢落到悦悦身上。
她看着自己的孩子。
她才六个月大的时候,她就离开了她。
虽然这并非她的本意,可是她到底还是没能尽到母亲的义务。
她跟她不亲,也是寻常事。
“我不怪你了。”她摸了摸悦悦的头:“你以后听你爸爸……还有珍珍阿姨的话。”
她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外婆离开世界的时候,还曾给她留下一笔钱,和一根小红花头绳。
而如今,她要离开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给女儿留下。
又或者说,她什么都不想留下。
王敏芳在家里从天亮等到了天黑。
直到暮色沉沉,何桓舟才回家。
“不是说了今天要去领离婚证的吗?”她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我今天有事。”何桓舟撇了她一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一天到晚闲着吗?”
王敏芳喉头一梗。
在劳改之前,其实她也是有工作的。
她在文艺团里的台柱子,上台的第一场表演,就获了奖。
人人都说她是“文工团的白灵鸟”,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可她被抓之后,工作、家庭、孩子,过往的荣誉,都已经不复存在。
她变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闲散人员,在这个社会上,再也找不到自己的立锥之地。
她张了张嘴,想要向他诉说自己的委屈。
可下一秒,开口说出的却是:
“何桓舟,你说好了要跟我离婚的,我希望你明天不要再失约。”
何桓舟像是被刺痛了:“王敏芳,你以为我稀罕跟你过啊!我……”
话说到一半,身后的院门忽然闪过手电筒的光。
两人都沉默了,看向院门口。
陆珍珍穿着一席漂亮的红色布拉格裙子走了进来。
“桓舟哥,我来拿录取通知书。”她脸上满是笑容:“居委会让我拿通知书去办手续,要给我发念大学的补贴呢。”
看到在一旁站着的王敏芳,陆珍珍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一副很害怕的模样。
何桓舟缓和了神色:“我放在卧室的抽屉里了,你跟我来。”
卧室里,传来抽屉拉合的声音。
王敏芳坐在小板凳上看月亮,忽然听到身后的慌乱声音。
“录取通知书明明放在卧室里了,怎么会找不到呢?”
“是不是掉在哪里了,再找找。”
王敏芳心里,不知怎么的,生起了不好的预感。
片刻之后,何桓舟面带怒色的走了出来:“悦悦,你有没有拿抽屉里的红本本?”
悦悦目光闪烁,继而摇头:“爸爸,我没有。”
“那通知书怎么会不见了?”
何桓舟极有压迫感的目光,凝聚在悦悦身上。
悦悦两手绞着衣角,看到一旁事不关己的王敏芳,忽然指着她大喊:“是她拿的!是她把珍珍阿姨的录取通知书拿走了!她嫉妒珍珍阿姨!”
王敏芳一怔,进而迎上何桓舟愤怒的目光。
他一把攥着她的手腕,将她从板凳上拖了起来,用力握紧,力道大得让她连骨头都发疼:
“通知书呢?你藏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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