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句话说得我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
“杜哥,别笑话我了,底下土太硬,实在挖不动。”
“不是土硬。”
萧老大突然开口。
“这种山里的墓,底下常有石头。你不能直着往下铲,得会撬。一个地方挖不动就换一处,铲子下去后要来回撬几下,多来上几次,把周边的土震松了才好挖……”
“对不起萧老大,我懂得太少,给您丢人了。”我低着头道歉。
“没事。”
“谁入行时不犯点错?而且……又不会有外人知道。”
萧老大的声音很平静,我当时只顾着尴尬,压根没多想这句话的意思,只有老杜,在一旁嘿嘿嘿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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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又过了两个小时,伍三走了过来。
“萧老大,挖到了。”
萧老大立刻起身,往坑洞走去。
洞底还有个伙计,看到萧老大喊了一声。
“萧老大,挖到墓墙啦,要不要直接开洞?”
萧老大让他上来,换老杜下去开洞。
开洞,是盗墓行里真正的技术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行家绝不会对着墓墙乱砸一气,而是根据墓葬的形制、规模和材料,选择最省力、最隐蔽的切入点。
对于常见的砖石墓,理想的入口往往不在墓道。尤其是唐以后高等级大墓的墓道常被巨石等封堵,清理起来耗时费力,而中低等级的官吏富户墓,大多只有短浅简陋的墓道,甚至根本没有。
因此,直接从墓室侧壁或顶板开启盗洞,就成了最普遍的选择。
很多人以为开洞就是在墓顶砸个窟窿,或者直接死命地找墓道,那实属外行的异想天开。轻则徒劳无功,事倍功半,重则引发塌方,尸骨无存。
而像老杜这样的,就能通过摸、看等方式感知到砖石层细微的密度差异,找到工匠预留后封的施工口,或是砖石砌筑的咬合薄弱处。从这里入手,事半功倍。
这也是为何老杜能够作为萧老大绝对心腹的原因。
这是老杜和我闲聊时告诉我的。
等着一会儿,便听到下面敲击的声音,不大会,老杜便上来了。
“好了!”
萧老大点了点头。
“都歇歇,等墓室内的空气流通一会,咱们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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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墓的规制比盛唐简朴不少,但毕竟是在盛唐之后,运气好还是能出好东西的。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地下墓,里面很黑,我们都装备着头戴式探照灯,随着光柱扫过,空气那密密麻麻飘浮的颗粒物让我头皮发麻。
这些该不是都是一千年以前的东西吧?如果把这些在这里待了一千年的东西吸到肺里,会不会得什么怪病?
我心里一会一个念头,一下又是一个想法,心里其实没有多少初次下墓的恐惧,有的只是自己那蓬勃的有些异常的好奇心。
墓室分为内外两层。外室是一个巨大的倒置陀螺形空间,我们此刻正站在“陀螺”的底部的边缘处,而在“陀螺”的底部中心,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石砌建筑。建筑的规模不大,形似一座微缩的庙宇。
而在那庙宇的外侧,密密麻麻摆放着数以百计的陶俑,清一色是女子模样,全部朝着中心建筑的方向跪伏在地,姿态虔诚,仿佛在进行某种永恒的朝拜。
“萧老大,这地方……有点邪门啊。”一个伙计凑近萧老大,声音压得极低。
萧老大没有回答。他站在原地,目光死死锁住那片跪拜的陶俑和中心的建筑,眉头紧锁。
我心说:“废话。”
连我这个新手都看出了不对劲。
墓室讲究规制对称,这里却如此反常,没有左右耳室,没有明确的棺椁位置,只有这群诡异的陶俑,以及如同众星捧月般拱卫着那座孤寂的建筑。
如果那座建筑是主墓室,为何要以这种万人朝圣的仪式感来布局?里面葬的究竟是什么人?
萧老大没有思考多长时间,带头朝着那幢建筑走去。
众人紧跟其后,一路上众人很有默契地纷纷避开了地上的陶俑。
直到走到这个建筑的面前,我才发现看清了这个建筑的样式,这竟然是一座宫殿。
是的,一座宫殿,一个小型宫殿,但即便是卡哇伊版的宫殿,但那是相对真的宫殿来说,事实上,它极大,光那门口立着的石柱就需要两人合抱,而这样的石柱一排足足摆放了十根,石柱上还雕刻着龙的图案。
“操!萧老大,这不对劲啊!”
老杜忍不住骂出声。
“你之前不是说除了皇上,没人敢用龙纹吗?这墓主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萧老大眉头紧锁,仔细打量着石柱。
“地方志上记载,墓主人叫刘太公,是个被罢官返乡的官员。五十多岁死的。但有个蹊跷处……”
“什么蹊跷?”伍三追问道。
“记载上说,他返乡后三年里接连娶了五六房妻妾,却始终无一儿半女,最后死的时候,还是侄子过来给他操办的……这在当时还引起过不少议论。”
老杜啐了一口。
“好家伙,这老东西还真是老当益壮,挺会享受!五六个老婆?那他摆这么多女人陶俑跪着,该不会是怪她们生不出儿子,让她们跪在哪里赎罪吧?”。
“谁知道呢。”
萧老大摇摇头。
“我对他的家事没兴趣。当时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主要关注的都是他最后两年经常频繁跑这里跑,便猜测他可能是在这里挑了处阴宅……伍三,先把门弄开,进去看看再说。”
伍三应声上前,撬棍熟练地插进殿门缝隙。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厚重的木门缓缓开启。
殿内的景象让我们都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数道墙体将原本空旷的空间分割成许多隔间,每个隔间里都跪满了陶俑。
而在探灯光束尽头,隐约可见一具巨大的棺椁静静陈列在宫殿最深处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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