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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他这番毫不避讳的“怕死论”,配上他那张书生气的脸,形成一种奇特的反差,让原本心情沉重的鸾镜也忍不住被他逗得掩口轻笑了一声,连日来的阴霾仿佛也驱散了些许。

“殿下若有兴致,臣可带您大致走走。”

谢玄提议道。

鸾镜颔首同意。

随着谢玄在将军府内穿行,她更深刻地感受到了这种“怕死”风格贯彻得何等彻底。

这将军府占地并不大,与长安那些动辄数进、园林广阔的王侯府邸相比,堪称“袖珍”。

但正如谢玄所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办公的前衙、居住的后院、亲卫营房、马厩武库等一应功能区域划分得清晰明了,道路笔直,毫无迂回曲折。

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这里的守卫。

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所有站岗的士兵皆是全身披挂重甲,头盔下的眼神锐利如鹰,手持长戟或陌刀,如同钉在地上的铁钉,纹丝不动,肃杀之气弥漫在空气里。

鸾镜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在那些屋顶的阴影处、廊柱的转角后,还有更多无声的目光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哪里是一座府邸,分明是一座武装到牙齿的军事堡垒!

安全?

的确是非常安全,安全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谢玄那句“怕死”,此刻听来,绝非玩笑,而是他在这危机四伏的边关生存下来的真实信条。

这座铁桶般的将军府,就是他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最直接体现。

参观完毕,回到客院门前,谢玄停下脚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平常地补充道:

“殿下,这将军府里平日都是些粗鄙军汉,没有女眷。故而胭脂水粉、妆奁铜镜之类的物件,一概皆无,实在是怠慢了。”

他略一沉吟,便做了决定:

“待到明日,我让可靠的副官去城中采买齐全。殿下放心,一切都会秘密进行,绝不会走漏风声。”

说完,他极为自然地拱手一礼,不等鸾镜回应,便转身离开了,步伐平稳从容,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公务。

沈鸾镜看着他消失在廊道转角的身影,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唇角不由泛起一丝浅淡却真实的弧度。

她转身走进屋内,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在心底喃喃道:

“这个谢总兵……心思倒是缜密得紧。”

她需要的,他提前想到。

她顾虑的,他主动承诺。

这份周到,超越了简单的合作,透着一份难言的体贴与尊重。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她轻声自语。

既然选择了暂时依托于他的庇护,与他站在同一阵线,若再时时提防,处处猜忌,反倒落了下乘,徒增内耗。

这一刻,她清晰地意识到,这位看似文弱、实则将怕死修炼到极致、行事却又缜密果决的边镇总兵,或许……真的会是她眼下最好,甚至是最理想的合作伙伴。

一种名为“信任”的种子,开始在这片名为“利益同盟”的土壤里,悄然萌发出一丝脆弱的嫩芽。

这一夜,沈鸾镜睡得格外沉。

或许是连日来的颠簸逃亡耗尽了心力,或许是这座铁桶般的将军府确实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自踏出长安城后,她头一次没有被噩梦惊醒,也没有在半夜警觉地聆听四周动静,而是真正地、彻底地沉入了黑甜乡。

当她自然醒来时,窗外天光已亮,柔和的光线透过窗纸,在室内洒下一片宁静。

她躺在榻上,罕见地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静静感受着这份久违的安宁与松弛。

起身后,她发现外间早已有亲兵悄无声息地备好了洗漱的温水与干净的布巾。

条件自然无法与宫中甚至她在长安的公主府相比,水是普通的温水,布巾也是军中常见的粗棉质地。

这里终究是边关军营,满府都是糙汉子,哪里会准备那些香膏脂粉、精巧细致的物件。

但沈鸾镜并不在意。

她挽起袖子,用微温的水浸湿面庞,粗糙的布巾擦过皮肤,反而带来一种真实的、踏实的感觉。

她不需要那些虚浮的精致,此刻的简单,恰是她最需要的。

洗漱完毕,她换上了自己随身行李中一套素雅的常服,虽是便装,但料子和剪裁依旧能看出不凡。

对镜粗略理了理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绾住。

镜中的女子,洗去了连日风尘与血污,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那双眸子已重新变得清亮、坚定。

她推开房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边塞特有的干燥气息。

院中依旧空旷,守卫的甲士如同昨日一样如同铁铸,但在此刻的鸾镜眼中,这森严的防卫不再让她感到压抑,反而成了让她能够暂时喘息的安全屏障。

新的一天开始了。

在这座北疆最坚固的堡垒里,她需要思考的,是如何走好接下来的每一步。

推开房门,一股浓重苦涩的药味便扑面而来,几乎弥漫了整个院落。

沈鸾镜微微蹙眉,看见院中有几名亲兵正小心翼翼地守着几个小泥炉,炉上药罐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她随手唤住一个路过、看起来年纪稍轻的士兵,问道:

“这府中为何有如此重的药味?是谁病了吗?”

那士兵见是她,立刻恭敬行礼,脸上带着愤愤不平的神色,倒也未曾隐瞒:

“回殿下,是咱们总兵大人。上个月跟北狄狗干了一仗,别提多憋屈了!北狄那边有个叫什么‘秃狼’真翰的万夫长,带着一队精锐骑兵不要命地冲阵,像疯狗一样,直直就冲着我们总兵的中军大旗来了!”

士兵越说越激动,拳头都不自觉地握紧了:

“那狗贼悍勇得很,硬是让他撕开了防线,黏着总兵不放。总兵大人武艺虽好,可您也瞧见了,他那身板……最后是周副将拼死挡了一下,总兵才没被当场……但也被那狗日的一记重锤扫中,连人带甲被锤飞出去老远,内腑受了重伤,一直将养到现在,日日都离不了这苦汤药。”

他啐了一口,咬牙切齿地发誓:

“这该死的真翰!要不是上回轮值没让俺去前线,俺非得剁了那狗杂种给总兵报仇不可!”

沈鸾镜静静地听着,心中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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