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第2章 2
5
我惊喜抬头。
站在邮递员旁边伸着手的楚时沅猛地一僵。
众人也一脸震惊的表情。
母亲急得拉着人追问。
“你是不是搞错了？应该是楚诗沅，不是楚禾啊。”
邮递员不高兴的撒开手。
“我就算再不识字，也知道是几个字，两个字和三个字我怎么会看错！”
楚诗沅一脸不相信的夺过通知书，看清上面的名字时，脸色苍白，眼眸里都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她一个乡巴佬，字都不识几个，高考都没去参加，怎么可能考上的会是她！”
我赶紧把通知书抢过，看了两遍才小心的放在怀里。
楚诗沅已经脸色铁青，怨毒的看着我。
周围人也窃窃私议起来。
“这楚禾什么时候去考的？”
“她不是去打工了吗？怎么是去考高考了？”
“真是有出息啊，又能赚钱干活，又考上大学，这要是谁家娶了她，可真是有福了！”
母亲脸色五彩纷呈，既不可置信，又夹杂着点得意。
人群里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楚家嫂子，你家出了大喜事，可不得摆上两桌！”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朝我说着道喜的话，语气听着却是酸溜溜的。
楚诗沅终于忍不住，上前就来抢我的通知书。
“那是我的，怎么可能是你！”
“你怎么可能考得上！”
我匆忙后退，一把把楚诗沅推开。
母亲也回过神来，忙上前扶起楚时沅，随后看向围着的众人。
“各位，今天这事，可能是两姐妹之间有什么误会，我们先回家处理一下，之后摆席什么的，到时候我再通知大家。”
我心下一凉。
我知道，母亲这话的意思，是我抢了楚诗沅的位置。
我看着各人看戏的神色，冷笑一声。
“不用回家，就在这叔叔婶婶的见证下说清楚，到底有什么误会？”
母亲脸色一僵，勉强笑一下，上前小声和我说：“楚禾，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这么多人，丢什么人？”
我站着不动。
母亲脸上越发不耐。
半晌她才说：“今天这事就是个误会，楚禾就没去考试，可能就是他们弄错了，把楚诗沅那贱丫头的名字写错了。”
“我和楚禾早就商量好了，等小白眼狼考上，就把她送走不管了！”
说着，母亲暗示的朝我看过来。
我在母亲充满期待的目光中摇摇头。
“我的确是去参加高考了，不告诉母亲，是怕到时候考不上，不过现在结果还不错。”
母亲脸唰的拉了下来。
旁边的楚诗沅已经快哭了，看向我的目光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
“你瞎说！你怎么可能考得上！肯定是你把我的名字改成了你的名字！”
“当时预考的时候我看到你，你肯定就是偷偷去把我的名字换成你的名字的！”
楚诗沅话音刚落的下一秒，我已经被母亲一巴掌打得耳鸣。
“楚禾，真的是你这样做的？”
“你为什么要改你妹妹的名字？那可是她辛辛苦苦考上的大学，你怎么能冒名顶替？”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我只认你这一个女儿，以后田地我也不会分给你妹妹，你怎么还是要记恨你妹妹，抢她的名额？”
周围人听到这话，鄙夷的目光看向我。
“我就说嘛，她一个没上过学的，怎么会考得上！”
“要是她能考得上，我去考我也能考上了！”
“人家楚诗沅都不和她争家产了，她竟然还要抢了楚诗沅的名额！”
众人的讨伐听得我只想笑。
家产，就那一亩三分地，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吗？
我冷笑一声。
“楚诗沅，既然你说我偷了你的名额，证据呢？”
“我一个老老实实的农村人，有那么大本事能把你的名字改成我的名字吗？”
楚诗沅脸色一僵，气急败坏的朝我说道：“说不定是你榜上了什么有钱有势的人。”
“你不是去纺织厂吗，那里面有钱人可多了，谁知道你用什么手段哄得人帮你换试卷！”
6
众人看向我的目光中都是嫌弃。
“小小年纪就会勾引人，真是了不得！”
“谁家娶了她，真是要倒大霉了！”
楚诗沅得意的仰起脸，看着我。
我嗤笑一声。
“证据呢？你随口说两句话就是真相了？我是不是去纺织厂认真打工，你可以去问问和我一起上班的工人。”
“再说了你们觉得我没读过书，考不上。”
众人的目光都理所当然。
“但是谁说我没读书了？我白天去纺织厂上班，晚上去上夜校，同学们也可以为我作证。”
“反倒是你楚诗沅，我买给你的复习资料，你看完过一遍吗？习题你做完了吗？”
“你的书还在家里放着，要不要现在回去看看，到底有多少是新的，直接没翻开过的！”
楚诗沅脸色一僵。
“我为了给你赚高考路费，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妈为了给你更多时间学习，自己一个人干活，你呢，天天就知道偷懒！”
楚诗沅脸都涨得通红，结结巴巴辩解。
“谁说我没努力？那林桃今年不也是去考了，不也没考上，是今年的题太难了！”
我不可置否，只收拾东西打算回家。
母亲脸上也挂不住，笑着把众人轰走了。
到了家，一进门楚诗沅就摔了东西。
母亲张嘴，却什么也没说，最后只叫了我进屋。
一进去，她便扬着笑问我怎么会去高考。
我随口一答。
“就是去试试看。”
母亲脸上闪过一丝所属物不听话的不悦。
“你怎么不跟妈商量一下呢。”
我直接挑明。
“妹妹也能去考，为什么我就不能去考？”
母亲脸上的不高兴更明显。
“这怎么能比呢。你以后是要给我养老的，至于你妹妹，那以后是不会待在农村的。你看看她那个懒鬼的样子！”
我再忍不住，大声辩驳。
“我就是要一辈子在这个山里给你养老，妹妹就能去大城市过好日子是吗？”
母亲愣住了，似是没想到一向听话的我会反驳她。
半晌才叉着腰骂回来。
“我把家产都留给你，你还不满足！”
我忍不住笑出声。
“家产？你那点家产，值几个钱啊，你不是把你最值钱的手镯都给楚诗沅了吗？”
母亲一愣，随后脸色有点不自然。
“你看到了？”
两秒后她又理直气壮。
“你妹妹从小不在我身边长大，什么也没有，我给她个镯子怎么了？”
我忍不住讥讽。
“是，她是可伶得很，小时候不想吃苦不回来，后面被迫回来，什么也不用干，还能去参加高考！”
母亲气急，直接打了我一巴掌。
“那是你妹妹，你怎么就不心疼她一点呢！”
“反正你俩长得像，你把去读大学的机会让给你妹妹！”
我听得身形一晃。
我早知道她偏心妹妹，没想到，会偏心到这个程度。
我直接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我告诉你，不可能，这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拿到的机会，谁我也不会给！”
随后我直接坐上了去县城的车。
纺织厂已经不招工了，但是厂长看到我，还是让我去上了班。
得知我真的考上了，厂里的人都挺为我高兴。
只要我在纺织厂打工一个月，等开学去了学校，我就能彻底摆脱这里的一切。
没想到才过了几天，母亲带着楚诗沅堵在了纺织厂门口。
我到时，她正躺在地上瞎叫唤。
“哎哟，我女儿丢下我不管了呀，我真是太命苦了……”
看到我，她直接一把抱住我的腿。
“哎哟，女儿啊，你不能不管妈呀，妈把你含辛茹苦的养大……”
周围的人都议论纷纷。
厂长出来，看到门口聚集了一堆人，让人赶紧回各自的位置上，又让我把家事处理好。
我不得已，带着母亲和楚诗沅回了宿舍。
母亲带着讨好的笑牵住我。
“楚禾，和妈回去吧，家里还得靠你呢！”
我冷漠的推开她的手。
“妈，我不会和你回去，既然你偏心楚诗沅，那你就和她过一辈子吧。”
母亲脸色一僵，朝我身后的楚诗沅使了个眼色。
我暗叫不好，但下一秒，一张毛巾已经蒙住了我的口鼻。
我使劲挣扎了一会，被母亲和楚诗沅牢牢制住。
晕过去之前，我听到母亲带着狠劲的脸。
“楚禾，你也别怪我，谁让你不乖乖听话呢？”
7
再次醒来，我已经躺在了熟悉的家里。
身上还被绑了结实的绳子。
没一会儿，母亲抬着碗稀饭进来了。
看见我醒了，脸上表情依旧没变，只把碗放在我面前。
“醒了？把饭吃了。”
我忍不住挣扎起来。
“你放开我，你这是囚禁！”
母亲不耐烦的给了我一巴掌。
“老娘这是管教自己的女儿，什么囚禁？”
“我告诉你，后天李家就来抬人了，你最好乖乖给我待着，不然我只能把你弄晕了！”
我听得心下一惊。
正想再问清楚，母亲直接上手给我灌了一碗粥，随后拿布堵住了我的嘴，关上门走了。
我被她刚说的话搅得心绪不宁。
傍晚，村里的王婶来了，帮着母亲在院子里磨豆子，说是打算做豆腐。
“嫂子，诗沅还是不肯嫁吗？”
母亲叹了一口气，一幅无奈的样子。
“不肯呢。今早刚嚷嚷着要跳井，被我给绑在屋子里了。”
我听得一愣，这才想起来，从我醒来，就没见过楚诗沅。
外边的王婶叹了口气。
“唉，等嫁去李家，日子久了，她也就老实了……”
我听到母亲呸了一口。
“这个死白眼狼，当初他爹死的时候不肯回来，现在回来还懒得要死。”
“我也算给她找了个好人家吧，那李家儿子虽然偏瘫，但是家里有钱，嫁过去根本不用她干活！”
想起母亲今早说的话，我心里一沉。
她这是想让我用楚诗沅的身份，嫁给那个瘫痪的李家儿子。
而楚诗沅到时候就可以顶着我的名字，去读大学。
反正我俩是双胞胎，本来就长得像。
我浑身都冷起来，心脏却跳得很快。
我知道，我得尽快逃出去，不然我这辈子就完了！
接下来我都表现得很听话，一边乖乖什么也不干，一边又每天没给母亲好脸色。
母亲以为我还不知道她的主意，见我表现正常，也放松了警惕。
很快就到了李家来接亲的日子。
前一天晚上，我故意摔坏了碗，趁着母亲还没进来就把一块碎瓷片藏在了手心。
第二天，家里很快热闹起来，村里的人陆陆续续都来帮忙了。
我还是被母亲绑着，换上了喜服。
外面谈论的声音隐约传进我耳中。
“要我说啊，楚家以后的日子要好过起来了。”
“可不是，大女儿考上了大学，我听说现在在纺织厂上班，一个月有好多钱呢。小女儿嫁给村里的有钱人，以后吃喝也不愁了！”
“你们看今天办的这个酒席，可比村长家办的都气派多了！”
“我听说李家给了一百块钱的彩礼呢！”
我听得心底苦涩。
一百块钱就把我卖了。
鞭炮响起，是接亲的人到了。
我捏紧手里的瓷片，心跳得快了些。
没过多久，就有几个人进来，架起我就往外走。
“唉，新娘子怎么被绑着啊？”
“你没听说吗？这楚家小女儿是个白眼狼，小时候被富人家抱去养了，他爹死的时候都不肯回来，后来富人没钱了，又灰溜溜回来叫她姐和她妈养着。”
“这不，她妈不想养她，要她嫁人，她不肯，只好用绳子绑着嫁了。”
很快我就被绑着到了一群闹哄哄的人面前。
身边还有公鸡的鸣叫。
两家人正在寒暄，我知道，时机就是现在。
我拿手心里的碎瓷片割开绳子，随后一把就拉开了自己的盖头，拿下嘴里堵着的布。
“我不是楚诗沅，这婚，我不嫁！”
8
院子里的众人都被我这一声喊懵了，朝我看过来。
母亲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脸色铁青的就要上前按住我。
我一个扭身，快速跑到村长身边。
“我是楚禾，根本不是楚诗沅！”
“是我妈和楚诗沅迷晕了我，要我替嫁！”
众人都议论纷纷。
“不是说楚禾要去读大学了吗？怎么又在这说她妈要她嫁人啊？”
“姐妹两个长得都一样，谁知道现在这个是谁啊？”
母亲安排人包抄把我按住，一边赔笑解释。
“各位乡亲们，这就是楚诗沅那个小白眼狼，我自己的孩子，我还会认错吗？”
“她就是嫉妒她姐考上大学，又不想嫁人，今天才这么说的，让你们见笑了啊。”
我着急的一把拉住村长。
“村长，我真是楚禾！你要为我做主啊！”
村长站起来把我护住。
众人都安静下来。
村长看了我一会，坚定的说：“你说你是楚禾，有什么证据证明吗？你放心说，要是你真有委屈，我肯定为你做主！”
母亲一脸着急，却不敢上前来抢我。
我心下松了一口气，撩起手袖，露出手臂上的伤疤。
“这是我刚回来那年，给我爹守灵时，打瞌睡碰到蜡烛烫伤的，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
人群里有人凑近看了一会，很快有声音响起。
“我记得，那时我在场。”
“我也记得，就是在手臂这个位置。”
“我也能证明！”
越来越多人站出来。
母亲脸色终于越来越白，嗫嚅着开口：“万一这就是她知道楚禾身上有这么个疤，故意烫得呢？”
我冷笑一声。
“你把楚诗沅叫回来一看不就知道了？”
人群中有人自告奋勇。
“我有摩托车，我这就去接人回来对峙！”
说完不等母亲开口挽留就跑了出去。
我又说了几件楚诗沅还没回家时发生的事，众人都越来越相信我是楚禾。
母亲见瞒不过，只好甩锅，哇的一声就哭了，看着我演得深情。
“你真是楚禾，真是我的女儿？”
“妈对不起你啊，连那个小白眼狼把你掉包了都没发现！”
“是妈糊涂了啊！我可伶的女儿！”
我冷冷一笑。
“是吗？你的意思是说，那天你和楚诗沅去找我，她一个人把我掉包了，你什么都没发现？”
“那你怎么带回来一个昏迷的‘楚诗沅’？你一点都没怀疑过？”
母亲愣住，脸上闪过无措。
还没等她说什么，门口传来动静，是楚时沅回来了。
母亲看见楚诗沅的那刻，就扑上前，使劲掐了人一把。
“你个白眼狼，你还有脸回来！”
“竟敢偷偷和你姐换身份！你个讨债鬼！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啊！”
下一秒，母亲就被楚诗沅狠狠推倒在地。
“你瞎说什么呢？我就是楚禾！”
我嗤笑一声。
“你敢把你衣袖撩起来，给我们看看吗？”
楚诗沅一脸不解，却还是高高在上的样子。
“有什么不敢的！”
说完她露出光滑的手臂。
9
人群里爆发出激烈的讨论。
“她真的不是楚禾，真被调换了！”
“这家子人真够坏的啊，楚禾一心为家着想，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楚诗沅听到周围人的议论，慌乱的问道：“你们都在瞎说什么，我才是真的楚禾！”
我露出手臂上的疤。
“楚诗沅，你以为脸长得像就能替代我了吗？”
楚诗沅脸色一白。
随后指着母亲。
“是她要我这么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母亲一愣。
“你个白眼狼，你怎么能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呢？替嫁换身份不是你提出来的吗？迷药也是你买的啊！”
楚诗沅嫌弃的推开母亲。
“够了，你个疯老太婆。天天白眼狼白眼狼的叫我。”
“我就是嫌弃你又穷又土，怎么了？我可是富家千金，轮得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吗？”
“现在还敢把脏水都泼我身上，明明就是你说的，我和楚禾换身份，把她嫁给瘸子，我就能去读大学！”
“你以为等我读了大学，我会养你吗？我才不想和你这种穷人扯上任何关系！”
母亲彻底愣在原地。
“你……你竟敢……”
“你个白眼狼！”
到这事情都明朗了。
众人纷纷都咒骂岐母亲和楚诗沅。
母亲脸色苍白的上前，着急的拉住我。
“楚禾，妈妈的好女儿，我是被那个白眼狼骗了，才会做出这种事的，我知道我做错了！”
我像碰到脏东西一样，一把甩开她的手。
“妈，别演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更喜欢楚诗沅，既然这样，那以后我们就断绝关系吧，我再也不是你的女儿了！”
母亲哭着跌坐在地上，脸上都是愤恨。
“你也是白眼狼，我可是你妈！你怎么能不管我！”
一旁的楚诗沅一脸不屑。
村长站出来主持大局。
“乡亲们，既然真相已经大白，那就这样吧，众人都散了吧。”
李家的人不乐意了。
“不行！我们可是给了彩礼的，今天必须娶到媳妇！不然就把彩礼还回来！”
我冷笑。
“要嫁的是楚诗沅，关我什么事？”
楚诗沅终于慌乱了一下，随后嗤笑。
“一个瘫痪的残废，谁想嫁啊，彩礼还就还！”
母亲脸色一白。
楚诗沅着急道：“死老太婆，快把彩礼还回去啊！”
母亲破罐子破摔。
“早就用完了，还有什么彩礼啊！不是都给你拿去买东西，还有置办酒席了吗？”
楚诗沅终于慌了。
在李家人抱着公鸡上前的时候，终于说自己死都不嫁，要村长做主。
我懒得再看这场闹剧，收拾了点东西就离开了。
听说后面楚诗沅和李家闹到了乡政府上，但是赔不出李家的钱，最终只能嫁到李家。
我辞了纺织厂的工作，准备去省里读大学了。
离开前，母亲找到了我一次。
她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的，一看见我就上前哭着拉住我。
“女儿，妈知道错了，你原谅妈吧，好吗？”
“妈是被那小贱蹄子蒙蔽了双眼，才会做了错事，你原谅我吧。”
我冷笑一声。
“你不是知道错了，你只是没人给你养老，想要我给你养老。”
“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完，我再没回头看一眼，登上了去往省里的火车。
火车发动，这里的一切都离我远去，我看着渐渐陌生的景色，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松快。
从此，我的新生，我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