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5
哥哥的身体僵住了。
他看看护士长，又看看我。
我冲他笑了笑，轻声道：
“去吧。”
“嫂子需要你。”
他攥紧我的手，迟迟没有松开。
“那你呢？”
我没有回答。
只是闭上了眼睛。
心里想，其实也没什么。
反正我的时间，本来也不多了。
那天晚上，我闭上眼睛之后，就再也没有睁开过。
准确地说，我以为自己只是睡着了。
可是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飘在半空中，俯瞰着病床上那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身体。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红色的数值在屏幕上疯狂跳动。
哥哥扑到床边，拼命地按着呼叫铃。
“医生！医生！”
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护士和医生冲进来开始抢救。
胸外按压，肾上腺素，除颤仪。
我看着他们在我的身体上忙碌，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哥哥被护士拦在一旁，他死死盯着病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不行，她不能死！”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还没来得及跟她道歉！她不能死！”
主治医生按压了三十多次，满头大汗。
最后他停下动作，看了看心电监护仪，又看了看墙上的钟。
“2025年12月18日，凌晨两点四十七分。”
他摘下口罩，轻声道：“家属节哀。”
“不！”
哥哥猛地推开护士，扑到床边。
他颤抖着手探向我的鼻息，摸向我的颈动脉。
什么都没有。
“雨柠！雨柠！”
他把我抱起来，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我苍白的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
“你醒醒好不好……”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抱着我的身体，整个人崩溃地大哭起来。
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声，我从来没有听过。
护士长站在一旁，眼眶通红。
她想要劝哥哥放手，可是看着他的样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哥哥就这样抱着我，从凌晨两点多，一直抱到天亮。
护士来了好几次，都被他吼了回去。
“不要碰她！谁都不许碰她！”
最后还是护士长出面，轻声劝道：
“沈先生，让她走得体面一点吧。你这样抱着她，她也难受。”
哥哥僵住了。
他低下头，看着我瘦得脱相的脸，忽然哭得更凶了。
“我就是个混蛋！我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妹妹……”
他说着，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护士长吓了一跳，赶紧拦住他。
“沈先生，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
他崩溃地吼道，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才二十三岁！二十三岁！”
“她本该有大好的人生，是我毁了她！”
“是我把她赶出家门，是我让她走投无路，是我逼死了她！”
他说着说着，整个人跪了下去。
跪在我的床边，像个罪人一样。
“雨柠，你恨我吗？”
“你一定很恨我对不对？”
“恨我把你赶出家门，恨我不相信你，恨我这五年都不来找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哑，最后几乎听不清了。
我飘在半空中，看着他哭成这样，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难受。
如果可以，我多想告诉他。
我不恨他。
从来都不恨。
可是我已经说不出话了。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跪在那里，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