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瞬的失落过后,裴桑临又道:“那我们可……”
他身后裙帐内贵女们目光疾厉,秦未雨不想招人妒怨,忙拱手道:“马球会马上就要开了,三娘就不耽误裴郎君募友了,告辞。”
裴桑临身份贵重,仪表非凡,人走到哪儿,哪儿就容易招惹是非。
百花苑栽有花树繁多,秦未雨寻了个清幽角落,打算等所有人都去看马球的时候再回席上寻兄长。
池边杏树下有石桌圆凳,四下无人,她面向池水坐下,百无聊赖地拨弄落在桌上的花瓣。
少顷,有细碎脚步声传来,有婢女捧着茶水路过。
“是陆三娘子么?”
她疑惑点头,那婢女竟瞬间掀了托盘,提着茶水就往她身上泼。
她一时不防,被泼个踉跄,揉着眼睛怒道:“你做什么!”
那婢女来去如风,转身就往小道拐,一瞬没了人影。
茶水微烫,浇在外衣上倒无妨,落在脸颊颈项处,却是立即就红了一片。
她只得先行离开。
幸好有团扇遮挡,半遮半掩的,好歹没引起注意。
她知道那些贵女们定然躲在某个角落嘲笑她当下的窘迫和狼狈,哭笑不得,就近寻了位女官,说自己不小心打翻茶盏弄脏了衣裙,请她转告兄长,自己要先行回府。
女官见她这副模样,心下暗惊,连忙询问是否烫伤。
她回复无碍,也不愿到厢房更衣,只说想要回府,便匆匆告辞。
茶水都泼到脸上了,怎是失手打翻茶盏所致。
女官暗自纳罕,连忙去寻陆砚修。
春雨无常,陆砚修匆匆追出芙蓉园时,万里晴空忽然凝起云雾,随即飘落细雨如絮。
女官递过来一把桐油伞,他颔首谢过,扭头看向门外自家马车的方向。
守卫认出是他,抬手指了个方向:“陆郎中可是在寻三娘子?三娘子在那。”
雨很细,牛毛一样,下得密了,反而像起了雾。
陆砚修抬眸,果见薄雾迷蒙里正对着一只犬笑得灿烂的妹妹。
伞下的白犬仰头要舔她的手指,她站在细雨里,弯腰将手递过去,眯着眼笑。
那抹明净的笑,叫他觉得陌生。
妹妹性子敏感,娇蛮任性,落水失了记忆,一回来就深陷舆论,今日参加这样盛大的春宴,他全程揪着心。
岂料她不言不语,用一幅画堵住了所有人的嘴,何等意气自如。
那幅《一青二白图》,第一层是浅显的满纸春愁,再深入些,就让人咂摸出“一株雪”的凄清,墨淡色浅的晕染,勾勒的是萧瑟的底色,偏偏又出现了一只憨态可掬的红顶鹦鹉,瞬间让岑寂的基调鲜活了起来。
还有那句“人生看得几清明”……
小小年纪,缘何有光阴飞逝的感慨?
他好奇她过去六年都经历了什么,无奈妹妹辗转多人之手,她的婢子亦是出事前几个月才到她身边,许多事情并不了解,而她自己,更是记忆全无。
他替她打伞,打量她的脸颊:“女官说妹妹叫茶水烫着,妹妹无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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