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林紫从王掌柜的话里总结如下:
当晚的饭菜一切如常。
白小姐要的是锦绣班有名的辣子煨鱼,配一份白米饭,月奴和她一样。
做菜的人是这里的厨子张麻子,送餐的人是这里的伙计来顺。
据王掌柜的说法,来顺送饭时还一切如常,他是先后将饭菜分别送到两位小姐的房间里的。
发现白玉兰尸体的是锦绣班的唢呐师傅李广进。
晚些时候她去找白小姐对曲儿,敲了半天门却没人应,李广进觉得蹊跷,大力一推门竟然自己开了,便进去看了一眼,然后就……吓尿了。
林紫记录——白玉兰房间非密室结构。
陈继昀拿过她的笔记看了一眼,额头青筋跳了两跳。
王掌柜没有其他更有用的线索,亦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他喝蒙了酒,回去抱着老婆就睡下了。
在没有摄像头没有高科技的民国时期,基本上夫妻互证且没有第三人证词的情况下,这就算是个实打实的证据了。
陈继昀让王掌柜先叫李广进过来,等待的间隙他问林紫:“这些证词你有觉得哪里不妥吗?”
“暂时没有,你觉得呢?”
“一样。”顿了顿,他补充道,“王掌柜经营悦来客栈好多年了,没必要为两个伶人断了自己的生意。”
“明白。”林紫点点头,忽而又问道,“我的字你能看懂罢?”
看不懂她还得再口述一遍,太坑了。
“大部分认得,这是百年之后的汉字么?倒是比现在的要简洁很多。”陈继昀说道。
说话间门外响起敲门声,陈继昀应了一声,对方推门而入。
来人便是唢呐师傅李广进,林紫瞅着这人得有个三十岁了,唯唯诺诺胆子不大,看上去确实是个会被吓尿的主儿。
“李广进?”陈继昀淡淡道,“请坐。”
他的话透着不怒自威的肃杀,虽看似客气,但没人敢跟他太客气。
李广进的腿又开始打颤了,林紫真想给他垫上点啥。
“听下面的人汇报,你是第一位发现死者的,说说看当时都发现了什么。”
李广进吞了吞口水,还没讲话额头就开始冒汗:“官爷,我什么都说,但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啊官老爷!我现在一闭上眼睛,眼前全都是那副血呼啦差的尸体……”
李广进的描述颠三倒四,林紫费了很大劲才得以记录,大概是——
他于晚上戌时去找了白玉兰,说是要对戏,可敲了门却无人应,于是他大着胆子推开门,屋子里静悄悄的,灯也没燃着,桌上还放着食盒。
嗯?林紫在食盒后面打了个问号。
她记得当晚她们四个躲在那房间里时,里面好像没见到食盒这种东西。
于是李广进摸黑叫了白玉兰的名字,还是无人应答,只借着朦胧月光看到床上有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他怕是白小姐身体不适,便大着胆子走上前去,没成想那床上的人连个头都没有……
说到这,李广进又要哭了。
林紫却忽然停了笔,开口道:“我有一个问题。”
陈继昀:“你直问罢。”
“李师傅,你进到房间里的时候,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李广进被问得一愣,不由翻着眼睛回忆:“味道……什么味道……有……香粉味儿,官老爷,我不记得了,我当时太慌了!”
林紫点点头,用笔记下,顺手又打了个问号。
陈继昀接着问:“你进屋时房间里可有被翻乱的痕迹?有什么让你觉得不寻常的地方吗?”
李广进吞了吞口水:“翻乱的痕迹……没有,房里头整整齐齐的,不然我也不敢大着胆子进去不是?”
“不寻常的地方……我进去时,门没锁,窗子是开着的,这算吗官爷?”
“可以,还有其他的吗?”
李广进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忽而道:“对了,我从白小姐房里跌跌撞撞出来去找班主时,我看到月奴房里出来个人!但只露了个衣角,似是听到了我的动静,就又回去了!”
林紫忙把这不同寻常的事情记录下来,陈继昀追问道:“你觉得那有可能是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廊里太黑了,我只记得,那人个子不高。”
林紫支着下巴问:“露出的衣角是什么颜色或者什么材质的,李师傅有看清楚吗?”
李广进又翻着白眼思考半天,忐忑地搓着衣角:“其实……跟咱平时的衣服没差,我分不清是我们锦绣班的,还是这店里伙计。”
林紫了然,提笔记下——
月奴房里的人应该能排除王掌柜和班主,或者其他身份显赫的人,按照李广进的意思,对方应该是个跟他们身份差不多的普通人才是。
陈继昀又问了他一些事情,便让他叫店里做菜的张麻子来。
他侧目看了一眼,见林紫在李广进这里画了两个问号,食盒那里他尚且理解,毕竟他进房间时,也没看到什么食盒。
但那奇怪的味道……
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那处:“这里有什么不妥么?”
“陈巡长,你觉得李广进和白玉兰是什么关系?”
陈继昀想了一下:“你想说那李广进对白小姐有意?”
“不止如此,陈巡长昨天进房间的时候,没闻到过什么味道吗?”
“当然有,很浓重的血腥味。”
话音刚落,陈继昀也恍然——倘若李广进嗅不出房里还有旁的味道也就罢了,怎么连血腥味都闻不出?
但却又不像一时不察的样子,否则倒也不会又补充一句“香粉味”了,除非那香粉味是他想当然的说辞——那是月奴身上定会有的味道。
“你觉得他有所隐瞒?”
“我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想。”林紫托着腮,眼睛晶亮地看着陈继昀,“有没有可能,李广进并不是像他自己所说,是因为屋里没人回应才推门去查看的,而是他以什么东西遮了面部,鼻子闻不到味道,所以才没留意房间里的血腥味?”
陈继昀惊讶:“以布遮脸,你的意思是——他想对白小姐不轨?”
“我确实有这种感觉,那么这件事情就很微妙了,曼陀罗的毒性会在1-2小时内生效,尤其昏迷应该就在2小时左右。饭菜是酉时送进去的,他却是戌时才去,这个时间也太巧了点,谁家好人会大晚上的跑姑娘房间里对戏!”
大半夜的对台本,那不是正经人会干的事!
陈继昀对她某些词义并不太确定,但至少能听明白大概。
他眉头紧锁:“你说的有道理,也就是说,饭菜里下药,他确有嫌疑。”
“嗯,所以他才能注意到食盒的问题,有没有可能是他顺手收走了食盒呢?可是这样又不太对劲……他干嘛贼喊捉贼的自己提到食盒这件事。”
“或者,下药者是他,行凶者另有其人。”陈继昀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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