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周敬泽有意要人,陈继昀却是不动声色地推脱掉。
官大一级压死人,周敬泽只得作罢,又是爽朗大笑着:“还是陈巡长体恤下属、考虑周到,那有事您再吩咐。”
“好。”陈继昀顿了顿,“我带学生们去吃饭,要一起吗?”
这反客为主倒是把周敬泽问愣了,他忙摆摆手:“不了,我这会儿正要带弟兄们出去,说南城那边有几个闹事的。”
他比划了个嘬烟枪的手势。
陈继昀了然,点头说道:“那辛苦了,注意安全。”
两拨人在走廊交汇,各自朝着前方走去,没走两步,苏棠却忽然停下脚步,困惑地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老棠?”沈梨一直抱着苏棠的胳膊,见她停下不由出声发问。
“没什么,可能是我记错了?”当着陈继昀的面,苏棠不敢贸然直言,只寻思着回头问问林紫再说。
警察局的伙食算不上好,但确实填饱几人肚子没什么问题。
大中午的,伙房里全是人,且以男人居多,陈继昀带着几个模样清秀的学生来,顿时引人注目。
但巡长算是这警察局里仅次于局长的职位,更别说现下盛传陈继昀身边带着的女学生是留洋归来,是以警士们虽然好奇,却也不敢多问,只哼哼哈哈地朝着陈继昀打招呼问好。
陈继昀这人不苟言笑,白瞎一张英俊脸,面无表情的样子总是让人敬而远之。
几人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刚一落座,苏棠就立刻郁闷道:“陈巡长,我是女生。”
陈继昀愣了愣,尴尬道:“我知道。”
林紫在一旁默默扒饭,陈继昀复又补充说:“我见苏姑娘个子最高,气度不凡,刚刚周副巡长又突然问起,我也觉得不妥,这才私自做主。如有冒犯,还请苏姑娘见谅。”
苏棠无力摆摆手,没脾气了。
而且她也习惯了,谁让她留了个假小子发型。
“八成是因为刚才那副巡长太咄咄逼人了。”秦薇又下意识地推眼镜,“陈巡长真是好脾气,这要搁我,被下属这么盘问,我早炸毛了。”
秦薇的用词陈继昀听不太懂,苏棠和沈梨也在旁附和。
“她夸你性格好。”林紫抬头补充,“说你那副巡长言语冒犯,你却不计较。”
陈继昀了然,淡淡道:“都是过命的交情,没必要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况且人各有性格,周副巡长的性格或许跟苏姑娘一样,都是耿直之人。”
沈梨默默听着,忽而抬头问:“陈巡长,你知道我姓什么吗?”
陈继昀一愣,他还真没在意。
苏棠吐槽道:“她叫沈姑娘,反正大家在你眼里都是姓,只有林紫是林紫姑娘。”
陈继昀面色尴尬,只好一本正经道:“她的名字……好记。”
午饭过后,陈继昀带着众人前往悦来客栈。
白天时的城镇与晚上观感完全不同,青天白日之下城里多了些繁华、少了些罪恶,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几人就像逛古镇似的,对什么都很好奇。
起先是苏棠和沈梨,后来是秦薇,再最后,连林紫都有点绷不住了。
苏棠脑洞大开:“林紫,你说这玩意儿咱是不是应该买点回去?”
她指着小摊子上的酒器碗盘:“这可都是古董哎!”
林紫停下脚步,拿起来看了看碗底:“不是官窑,寻常百姓家的日用碗盘,拿回去最多也就卖个几百块而已。”
“这么便宜!?”苏棠悻悻道,“那还是算了。”
“再说你哪有钱啊。”秦薇扯了扯空荡荡的口袋,“咱还是先考虑在这里填饱肚子再说吧。”
陈继昀静静听着,见林紫催促几人跟上,还连声叮嘱:“探案要紧,等结案了咱们有的是时间逛!”
悦来客栈在城西,是一座典型的、有些年头的木质结构二层围合式建筑。
客栈呈“回”字形结构,中间围出一个不算宽敞的天井院落。
白天看去,天井地面铺着凹凸不平的青石板,缝隙里长着些顽强的青苔,角落里堆着些废弃的破旧箩筐和杂物,终日难得晒到充足的阳光,显得潮湿而阴冷。
整个客栈主要分为前堂、后院以及环抱天井的两层客房,不过因为出了命案,客栈暂时停业,门口只余两名警士看守。
陈继昀带几人踏入,掌柜的一看管事的来了,忙点头哈腰的上前倒苦水:
“陈巡长您可来了,您说好端端的这客栈里怎么出了这档子事儿,一天两起命案,四下里都传开了,现在您这警察局的还守在门口,我这生意日后怕是难做喽!”
掌柜的还是清末打扮,留着让人想帮他剪掉的大辫子,举手投足间净是丧气话。
陈继昀听得出这是在求他赶紧撤人,油盐不进道:“我们警察局的比谁都想结案,王老板要是真着急,不如好好配合我们,回忆下昨晚到底都有些什么异样。”
“嗨哟,我都说了好多遍了!昨儿那锦绣班的没演出,角儿们都好容易歇口气,班主同我吃了酒,我们俩都歇得早,什么都不知道啊!”
林紫在旁听着,忽然插言问道:“王掌柜,戏班一般几点用晚餐?”
王掌柜一愣,上下打量着眼前学生模样的年轻女子:“这位姑娘是?”
“警察局新来的录事。”陈继昀抬眼看向客栈内,“找个空房间,我们慢慢聊吧。”
王掌柜忙让店里伙计腾出个空房间来,陈继昀带着几人进去,看向林紫:“会用毛笔吗?”
林紫双手一摊,她写毛笔字跟画毛球没什么区别。
陈继昀从上衣口袋里递给她一只钢笔,又示意王掌柜让人送来纸,由林紫负责记录。
“你们三人就在这客栈里四下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了解些什么有用的线索。”他吩咐道。
五人兵分两路,林紫成了陈继昀的书记员,开始记录王掌柜絮絮叨叨的叙述:
“我们客栈一般酉时开始提供晚饭,锦绣班的人大部分都是在堂里用膳,也有个例,死的那两位角儿都是在房间里用膳的,通常是按照吩咐,我们做好,给送过去。”
“送饭的是谁?”陈继昀问。
“店里的伙计张麻子。”
“他现下在哪?”
“在伙计房里候着呢,周副巡长说您让大家别出屋,这不,大家都老实等您问话。”
林紫提笔在纸上记录:张麻子,晚餐提供者。
陈继昀侧目看了一眼,字迹比他们的书写方式简洁,林紫的字体娟秀清雅,笔锋却透着隐隐的韧劲。
“白小姐和月小姐晚饭用什么,是她们自己的决定,还是由你们来安排?”
“嗨哟,说到这那可有的说了!”王掌柜一惊一乍,“那白小姐,那可是个顶顶挑剔的主儿!咱说她一个唱戏的,按理说最忌讳辛辣,可她偏是无辣不欢,也不怕辣坏了嗓子……”
“说重点。”陈继昀提醒道。
“是是,重点就是白小姐的晚饭都是她点名道姓的安排,咱们给准备好喽送过去,月小姐倒是不挑,通常白小姐吃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要不怎么说这两人一个是皮一个是影呢……”
王掌柜又要发散思维了,林紫提笔记下:月奴口味随白玉兰。
也就是说,两人的饭菜很有可能是一模一样的。
好处是方便下毒,坏处是不知情的话,很容易下错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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