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江亦辰靠在墙上，手里握着刚刚收到的短信。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银行发来的账户变动通知：支出人民币20000元，余额…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这笔钱是他前天取出来准备支付母亲手术费用的。当时因为医院可以刷卡，他就暂时存回了账户，想着等装修尾款到期时一起处理。
而现在，这笔钱不翼而飞。
江亦辰的第一反应是账户被盗。他立刻打开手机银行APP，想要确认交易详情。然而当他看到取款地点是离家最近的那个自助银行时，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中。
他拨通了苏晓冉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苏晓冉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这么早打电话干嘛？”
“账户里少了两万块钱，”江亦辰直接切入主题，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显得有些生硬，“是你取的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苏晓冉的语气明显紧张起来：“是…是我取的。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呢。”
“你取这么多现金做什么？”江亦辰追问，“是妈那边需要钱吗？”
“不是…”苏晓冉支支吾吾地说，“是嘉明…他妈妈来城里要钱盖房子，他一时拿不出那么多，我就先借给他应急。”
江亦辰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他握紧手机，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你借给许嘉明两万块钱？”他一字一顿地问，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在我们共同的钱款里，未经我同意，借给一个外人两万块钱？”
“他不是外人！”苏晓冉立刻反驳，“而且这只是暂时的借款，他发了工资就会还的！”
“暂时的借款？”江亦辰几乎要笑出声，“苏晓冉，你知不知道这笔钱是准备用来支付装修尾款的？下个月就要到期了！”
“那不是还有时间吗？”苏晓冉不以为然地说，“等他下个月发了工资，马上就能还上了。再说了，咱们不是还有存款吗？”
“存款？”江亦辰感觉自己的心一点点沉入冰窖，“你指的是我那十二万装修款，还是你那儿万块私房钱？装修尾款要八万，我们本来就要动用到我的那部分存款。现在你又借出去两万，你是打算让装修停工吗？”
“我…”苏晓冉一时语塞，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那你不能先垫上吗？反正你的钱存在那里也是存着，先拿出来用一下怎么了？”
江亦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他的鼻腔，让他想起母亲苍白的面容，想起自己在医院守夜的疲惫，想起苏晓冉为了许嘉明一次又一次的失约。
“我妈住院的时候，”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斤重量，“你问都没问过我钱够不够用。现在为了许嘉明，你眼睛都不眨就借出去两万。苏晓冉，在你心里，到底谁才是你的家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长久的沉默，长得让江亦辰以为信号已经中断。
“你什么意思？”苏晓冉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委屈的哽咽，“我不就是帮同事一个忙吗？你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江亦辰，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真正信任过我？”
信任？江亦辰想起那个寒风凛冽的夜晚，她让许嘉明靠在她的肩头；想起母亲手术那天，她为了陪许嘉明修电脑而失约；想起无数次深夜，她为了送许嘉明回家而让他独自吃晚饭。
而现在，她未经商量就借出了两万块钱，却反过来指责他不信任她。
“也许你说得对，”江亦辰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们之间，确实已经没有什么信任可言了。”
他挂断了电话，没有给苏晓冉反驳的机会。
站在空荡的走廊里，江亦辰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晨曦透过玻璃，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个时间，城市的绝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而他已经感觉精疲力尽。
回到病房，父亲江国梁已经来了，正在给母亲喂粥。见到儿子进来，刘梅关切地问：“刚才看你急匆匆出去，是出什么事了吗？”
江亦辰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公司有点急事，已经处理好了。”
他不想让病中的母亲再为自己操心。
但知子莫若母。刘梅盯着儿子看了许久，轻轻叹了口气：“亦辰，要是太累的话，就回去休息吧。妈这儿有你爸呢。”
江亦辰确实累了。不只是身体上的疲惫，更是心灵上的倦怠。
那天下午，他把父亲送回家休息后，独自回到了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冷清的气息扑面而来。客厅的窗帘紧闭着，空气中弥漫着隔夜泡面的味道。沙发上随意扔着苏晓冉的外套，茶几上散落着零食包装袋。
这个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得如此陌生。
江亦辰走进卧室，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件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仿佛在进行某种告别仪式。
在衣柜的最底层，他找到了那件苏晓冉送他的羊毛衫。那是他们结婚后的第一个冬天，她神秘兮兮地拿出这个礼物，眼睛亮晶晶地说：“以后每个冬天，你都要穿着它，这样就不会冷了。”
江亦辰的手指在那柔软的羊毛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把它叠好，放进了行李箱。
他收拾得不多，只带走了必要的衣物和日常用品。在书桌的抽屉里，他看到了他们的结婚证。照片上，苏晓冉笑得灿烂，紧紧依偎在他身边。
那时他们多么幸福啊。江亦辰还记得婚礼上，苏晓冉在众人面前说：“江亦辰，我会永远珍惜你，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
而今不过一年光景，誓言犹在耳畔，人心却已变了模样。
他把结婚证放回原处，合上抽屉。有些东西，带不走，也不必带走了。
当他把最后一个行李箱拉上拉链时，门外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苏晓冉推门而入，看见客厅里的行李箱，明显愣住了。
“你这是干什么？”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江亦辰没有看她，继续检查行李是否齐全：“我搬去公司宿舍住一段时间。”
“为什么？”苏晓冉冲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臂，“就因为我借给嘉明两万块钱？江亦辰，你至于吗？”
江亦辰轻轻挣脱她的手，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不是因为这区区两万块钱，苏晓冉。是因为你一次又一次地让我明白，在你心里，我永远排在许嘉明后面。”
“你胡说！”苏晓冉的眼泪涌了出来，“我跟他只是同事关系，你为什么要这样污蔑我？”
“同事关系？”江亦辰的声音依然平静，却带着彻骨的寒意，“哪个同事会靠在你肩膀上哭？哪个同事会让你深夜相陪？哪个同事会让你连婆婆的手术都不顾？又是哪个同事，能让你不经丈夫同意就借出两万块钱？”
苏晓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我需要冷静一下，”江亦辰拉起行李箱的拉杆，“你也好好想想，这个婚姻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走向门口，脚步没有一丝犹豫。
“江亦辰！”苏晓冉在身后叫他，声音里带着哭腔，“你要是走了，就别回来了！”
江亦辰的脚步在门口顿了顿，但没有回头。
“也许，”他轻声说，不知道是在对苏晓冉说，还是对自己说，“我本来就不该回来。”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苏晓冉的哭声，也隔绝了那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
江亦辰站在电梯里，看着数字一层层下降，感觉自己的人生也在随之坠落。他不知道这次离开是对是错，只知道，如果继续留在那里，他可能会失去最后的自我。
电梯门打开，他拉着行李箱走进晨光中。初冬的风吹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但他觉得，这寒意，远不及他心中的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