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绾漫却像是听到了极大的夸赞,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儿,脸颊泛起开心的红晕,声音都轻快了许多。
“夫君喜欢就好。那……那你再用些点心?”
她的喜悦如此直白而具有感染力,让谢时奕冷硬的心防似乎又被撬开了一丝缝隙。
他依言拈起一块荷花酥,酥皮层层叠叠,入口即化。
“你也坐下。”
他指了指旁边的绣墩。
绾漫受宠若惊般地眨了眨眼,这才小心翼翼地挨着绣墩的边缘坐下,姿态依旧拘谨,却掩饰不住那份雀跃。
她并不说话,只是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然后又飞快地低下头,嘴角噙着甜甜的笑意。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偶尔用点心时细微的声响,以及窗外隐约的虫鸣。
她身上那缕独特的暖香,在这密闭的空间里,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些,丝丝缕缕,缠绕鼻端,不浓烈,却莫名地搅动人心。
谢时奕并非毫无所觉。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只是常年压抑本性,专注于正事。
此刻,一个美貌鲜活的年轻女子,用着全身心倾慕的眼神望着他,在他私密的空间里,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这感觉陌生而……躁动。
他能清晰地看到她低垂脖颈时那一段白皙优美的曲线,看到她微微颤抖的长睫,看到她因为紧张或无意识轻抿着的、水润饱满的唇瓣。
他的喉结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
迅速用完半盏燕窝和一块点心,他放下了勺子,打破了这片过于旖旎的安静。
“有心了。时辰不早,你回去歇着吧。”
绾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又扬起笑脸,乖巧地站起身。
“是,夫君也早些安置,明日还要进宫面圣呢。”
她开始收拾桌上的器皿,动作轻柔。
在她俯身靠近他,想要拿走他面前的炖盅时,指尖不经意轻轻扫过了他的手背。
细腻的肌肤触感,与她身上袭来的暖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谢时奕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了一瞬,不自觉哑声道。
“绾漫。”
“嗯?怎么了。”
绾漫动作顿住抱着食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眼神湿漉漉地望着他,既羞且怯,那副纯然无辜又诱人采撷的模样,足以让任何男人心跳失控。
谢时奕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绯红的脸上,又移到她那微微颤抖的、刚刚与他有过短暂接触的指尖上。
他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声音似乎比刚才更沉了几分。
“无事。”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像是解释,又像是命令。
“夜深露重,让丫鬟提着灯,路上小心。”
这已是难得的关怀。
绾漫立刻像是被安抚了,重重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明媚又带着羞意的笑容。
“谢夫君关怀,妾身省得的。”
她这才提着食盒,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退出了房门。
直到走出凌云斋的院门,回到清冷的夜风中,绾漫脸上那娇羞慌乱的表情才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慵懒而得意的笑意,如同偷腥成功的猫儿。
她抬起方才“不小心”碰到谢时奕的指尖,低声轻笑,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
看来,这位冷面夫君,也并非真的如磐石般毫无缝隙。
只是稍微靠近,一点点香气,一次“意外”的触碰,就能让他绷紧身体,眸色转深。
真好玩。
她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的“不小心”了。
而凌云斋内,谢时奕独自坐在桌前,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缕独特的暖香,手背上那被指尖擦过的触感,也仿佛挥之不去。
他沉默地坐了很久,才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冷凉的夜风吹散室内那令人心绪不宁的暖香气息。
只是,那悄然被撩动的心弦,却并非夜风所能抚平。
他目光深沉地望向听雪苑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
这个妻子……似乎,与他预想的,很不一样。
……
晨光熹微,透过凌云斋窗棂上细致的冰裂纹,在室内投下淡金色的光斑。
谢时奕早已起身,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保留了卯时即起的习惯。
他自行换上常服,墨色长发以一根乌木簪松松绾起,更衬得面容冷峻,眉眼间带着尚未完全消散的战场的肃杀之气。
门外传来小厮谨慎的叩门声和通报。
“世子爷,夫人院里的翠容姐姐来了,传话请您过去一趟。”
谢时奕动作未停,系好腰间玉带,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心下明了,母亲这般早唤他,绝非只是寻常问安。
昨夜他并未踏足听雪苑,而是宿于凌云斋,此事定然已传入母亲耳中。
果然,一踏入柳氏所居的“锦华堂”正厅,便觉气氛不同往日。
沉水香依旧清冽,但端坐于上首紫檀木嵌螺钿扶手椅上的柳氏,面色却比平日更显沉凝几分。
她今日穿着件绛紫色万字不断头纹样的杭缎褙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套赤金镶翡翠的头面,通身的威严气度。
“儿子给母亲请安。”
谢时奕上前,依礼问讯。
柳氏并未立刻让他起身,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奕儿,昨夜歇得可好?”
“尚可。劳母亲挂心。”
谢时奕语气平稳。
柳氏轻哼一声,指尖捻着一串小叶紫檀佛珠。
“你倒是歇得安稳,可知这府里上下,多少双眼睛看着你的凌云斋,又看着听雪苑?”
谢时奕沉默不语。
他自然知道,只是他于女色一事上向来淡漠,加之对这桩婚事并无太多好感,昨夜也确实疲乏,便依从本心,未曾勉强自己。
柳氏见他不出声,语气加重了几分。
“奕儿,你可知为娘当初为何执意要尽快迎萧氏过门?”
“为冲喜,为儿子安危。”谢时奕答道。
“是了。”
柳氏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
“冲喜冲喜,冲的是煞气,迎的是喜气福运。
如今京城里谁不知我镇北侯府娶进了一位福星?你昨日归来,她今日若便受了冷落,你让外人如何看我们侯府?
岂非让人笑话我们过河拆桥,更是坐实了这婚事是她强求而来,我侯府并非诚心接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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