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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那晚的羞辱是终点,殊不知,只是开胃菜。
次日清晨,人事部的辞退通知冷冰冰地砸下来:“客户严重投诉。”
没有解释,也不需要。
顾研要断我的路,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我不死心,盲杖敲过城西每一家琴行的门槛。
回应就像商量好了一样:“不需要盲人。”
甚至连试音的机会都不给。
顾研的网撒得太密,在这座城,她想让我饿死,我就活不下去。
为了活着,我把自己贱卖给一家以嘈杂著称的夜场酒吧。
没人会在意角落里的瞎子是谁,只要有琴声盖过酒瓶碰撞的脆响。
凌晨两点,后巷的风带着凉意。
我摸索着往回走,盲杖还没探到底,先撞上一堵人墙。
浓重的劣质烟草味,不仅一个。
“这就那瞎子?”口哨声轻佻刺耳。
我握紧盲杖,想绕道,肩膀却被死死扣住,猛地撞在砖墙上。
脊背剧痛,肺挤得生疼。
“跑什么?”那人拍了拍我的脸。“有人花钱买个乐子。”
“谁?”我喉咙发干。
“这就别打听了。”对方狞笑,膝盖狠顶我的小腹,“不过金主说了,这双手太碍眼,得废了。”
心脏骤停。
她们要废了我的手。
如果是顾研……
不,哪怕是她,哪怕她再恨我,也不会动钢琴家的手。
恐惧炸开,我疯狂挣扎:“滚!别碰我!”
拳头雨点般砸下来,每一记都带着断骨的狠劲。
我蜷缩成一团,死命把手藏在怀里,任由后背和腿骨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
“护着手?老子偏要废了它!”
一只脚狠狠踩上我的手背,用力碾磨。
“啊——!”
惨叫声撕裂夜空。
“求求你……别动我的手……”
我哭得狼狈,“我有钱……我给你们钱……”
“钱?金主说了,你也配弹琴?”
清脆的弹簧刀声。
冰冷的锋刃贴上手腕动脉,我绝望地闭眼。
没救了。
都要毁了。
“住手!”
一声暴喝炸响。
这声音……顾研?
踩在手背的重量骤然消失,接着是拳肉相搏的闷响和惨叫。
几秒后,死寂降临。
一双颤抖的手将我从泥泞中捞起,那个怀抱带着熟悉的雪松冷香,却在剧烈发抖。
“许知年……许知年!”
她喊得声嘶力竭,仿佛我也在那张死亡判决书上。
我疼得神智涣散,右手毫无知觉地垂着,血顺着指尖滴落:
“顾研……手……我的手断了……”
“没断!我带你去医院!”她勒得我生疼,慌乱得不像那个高高在上的太阳。
拉扯间,外套口袋撕裂。
一支磨损严重的录音笔滚落,在那死寂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顾研下意识去捡,指腹误触播放键。
“滋……滋……”
电流杂音后,琴声流淌而出。
不是别的。
是《逐光》。
顾研僵住了。
她死死盯着那支廉价的录音笔,又缓缓抬头看我。
她脸色煞白如纸。
“这曲子……”
“是你……怎么可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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