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4
【真安医院 肿瘤科 诊断报告】
姓名：周志安
肝脏右叶占位，直径约5.2cm，伴门静脉分支癌栓。
病理诊断：肝细胞癌（Edmondson II-Ⅲ级）
临床分期：BCLC B期（中期）
治疗建议：行TACE介入治疗，联合靶向药物（仑伐替尼）维持。
影像学检查时间（2022年9月）】
三年前？
是我们一起去做体检的那次。
我确诊了阿尔兹海默症，而他……
原来那天，拿到坏消息的，不止我一个。
我确诊了阿尔兹海默症。
他，确诊了肝癌。
我呆呆地看着那张报告。
脑子一时有些混乱。
怎么会是这样呢？
周志安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从客厅走了过来。
他看到散落在地上的报告，和儿女们震惊的脸。
他快步走过来，想要把那些报告收起来。
“别看！”
可已经晚了。
周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告诉我！这上面写的，是不是真的！”
周志安挣扎着，想要抽回手。
“没什么……”
“都过去了……”
“你别管。”
周雅捡起了地上其他的报告。
化疗记录、放疗记录，靶向药的购买清单。
还有一叠厚厚的，止痛药的处方。
日期，从三年前，一直延续到现在。
每一张纸，都烫着他们的手。
“爸……”
周雅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你生了这么重的病，为什么一个人扛着？”
“你把我们当什么了！”
周志安不说话了。
他身体微微地发抖，低着头，任由儿女质问。
我看着他花白的头发，消瘦的脸颊，和那双因为病痛而浑浊的眼睛。
这才发现，他比我记忆中，老了太多，也瘦了好多。
那时候，他突然辞掉工作，不完全是为了全心全意地照顾我。
也是因为，他自己的身体，也不行了。
那他每天给我说吃的维生素，其实是续命的药。
他身上的药皂味里，一直夹杂着我忽视的药味。
我真的好傻。
周远和周雅的情绪崩溃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父亲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
周远松开了周志安的手。
他后退一步，看着眼前的父亲。
这个一直以来，为他们遮风挡雨，像山一样伟岸的男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病魔，侵蚀得如此脆弱。
“爸……你疼不疼？”
周远哽咽地拼凑出一句话。
周志安摇了摇头。
他弯下腰，默默地捡起地上的报告。
他的动作有些吃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我飘在他身边，多想扶他一把。
可是，我的手，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穿过他的身体。
“哥，你看，这里还有个本子。”
周雅从那堆东西里，翻出了一本黑色封皮的老旧日记本。
周志安脸色大变，扑过去想要抢回来。
“别动！”周远拦住了他。
他从妹妹手里拿过日记，翻开了第一页。
字迹是周志安的。
遒劲有力，一如他年轻的时候。
【9月15日，晴】
【结果出来了，肝癌中期。医生说，最多还有三年。阿芷的结果也出来了，阿尔兹海默。老天爷真会开玩笑，给我们夫妻俩，一人派发了一张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我没告诉她。她的天已经塌了，我不能让她再受刺激】
【辞职了。也好，剩下的时间，就好好陪陪她】
周远念着，声音越来越低。
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日记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