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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我看着地上那张摊开的纸,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耳边嗡嗡作响,宴会厅里的声音、孩子们的呼吸声,全都消失了,世界只剩下我擂鼓般的心跳,和地上那个如同审判书般的名字。

顾言。

怎么会是这张报告?我早就该把它毁掉的!可当初像是鬼迷心窍,竟然把它当成了某种战利品,或者说,是那段荒唐岁月唯一的证据,偷偷留了下来。家破人亡后,带着两个孩子颠沛流离,这份报告被我小心翼翼地藏好,几乎快要遗忘。今天上班前,因为要整理储物柜,顺手把它塞进了外套内衬,想着下班后就处理掉……

怎么就偏偏是今天!偏偏是这个时候!

“妈妈……”念念怯生生地叫了一声,他也看到了掉在地上的纸,虽然看不懂上面的字,但能感觉到我的僵硬和恐惧。

这一声“妈妈”像是一根针,刺破了我濒临崩溃的情绪泡沫。我猛地回过神,几乎是扑倒在地,手忙脚乱地去抓那张报告单。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纸张,却因为颤抖得厉害,几次都没能抓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地敲打在我的耳膜上。

嗒,嗒,嗒。

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脏上。

我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不敢抬头,不敢动弹,只能死死地盯着地面上那双越走越近的、擦得一尘不染的纯手工定制皮鞋尖。

皮鞋在我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将我连同我怀里的两个孩子,完全覆盖。那是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我死死地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地缝里。怀里的悠悠似乎被这骇人的气氛吓到,极小聲地抽泣了一下,立刻又自己用手捂住嘴,发出压抑的呜咽。念念则紧紧靠着我,小身体绷得僵硬。

头顶上方,一道目光落下,冰冷,锐利,先是扫过我狼狈蜷缩的身影,然后,缓缓地、极具压迫感地,移到了我刚刚抓在手里、还没来得及藏起的那张基因报告上。

空气凝固了。走廊尽头的灯光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骤然降低的气压,像是暴风雪来临前的死寂。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我听到一声极轻的吸气声。接着,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伸到了我的眼前。目标,正是我捏在手里、已经皱巴巴的那张纸。

他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味。

我的手指僵硬,下意识地想攥紧,但那无形的压力让我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力气。纸张,被他轻而易举地抽走了。‌‍⁡⁤

他直起身,就着走廊昏暗的光线,垂眸看着那份报告。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下颌线绷紧的凌厉弧度。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一行行地扫过那些冰冷的数据,最终,定格在样本来源确认签名处——他自己的签名,以及,旁边我用娟秀字体写下的“林晚”二字,还有报告最下方,那两个并排的名字:林念,林悠。

他捏着报告的指尖,微微泛白。

完了。

这两个字像丧钟一样在我脑海里敲响。人赃并获,连孩子都就在眼前,眉眼间全是他的影子。任何辩解都苍白无力。

我绝望地闭上眼,将两个孩子更紧地搂在怀里,像是母兽守护幼崽的最后姿态。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无数念头:他会怎么做?当众揭穿我?报警抓我?以他的权势,让我悄无声息地“消失”或者“坐牢”,简直易如反掌。那孩子们呢?他会抢走他们吗?不,绝对不行!悠悠和念念是我的命!

就在我几乎被自己的想象压垮时,他终于有了动作。

他没有看我,也没有看孩子,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份报告上,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却像冰锥一样刺入我的耳膜:

“林晚。”

他叫了我的全名。不再是当年带着几分无奈纵容的“晚晚”,也不是刚才台上那充满危险意味的“躲”,而是冰冷的、正式的、如同宣读判决书一般的称呼。

“解释。”

只有一个词,却重若千钧。

我喉咙发紧,嘴唇干涩,尝试开口,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解释?怎么解释?说我当年年少无知,信奉什么基因优选,把他当成了最佳目标,费尽心机追了四年,只是为了得到他的基因样本,生下更优秀的后代?说我得手之后怕他报复所以连夜跑路?

这些话,连我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荒谬透顶,无耻至极!说出来,只会让他更加愤怒,更加瞧不起我。

“我……”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顾先生……对、对不起……”

除了苍白的道歉,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对不起?”他重复了一遍,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他终于将目光从报告上移开,再次落在我脸上。那眼神,像是要将我彻底看穿,带着审视,带着厌恶,或许,还有一丝被我愚蠢行为勾起的、久远的屈辱。

“四年。”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淬了冰,“林小姐,真是好耐心,好算计。”

他往前踏了一小步。尽管我蹲在地上,他依然需要微微俯视,但这种姿态上的落差,更显得他居高临下。

“利用我,偷走我的基因,生下孩子。”他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字字清晰,砸在我心上,“然后,像丢垃圾一样消失五年。”‌‍⁡⁤

我的心随着他的话一点点沉入冰窖。他果然是这样想的。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处心积虑、卑鄙无耻的小偷,一个利用他、欺骗他感情(如果那四年死缠烂打能算感情的话)的骗子。

“现在,被抓个正着。”他晃了晃手中的报告,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想了结?”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第一次,正式地、仔细地,投向了我紧紧护在怀里的两个孩子。

那目光太过复杂,有审视,有陌生,有某种难以言喻的震动,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被强行压抑的好奇。

念念和悠悠被他看得害怕,齐齐把脸埋进我怀里,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

看到孩子们的反应,顾言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的平静。他重新看向我,眼神比刚才更加锐利。

“这两个孩子,”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宣示意味,“是我的。”

这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我猛地抬头,惊恐地看着他,手下意识地将孩子们搂得更紧,脱口而出:“不!他们是我的孩子!是我一个人生的!跟你没关系!”

恐惧让我失去了理智,口不择言。

“跟你没关系?”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满是寒意,“林晚,法律上,我是他们的生物学父亲。而你……”

他故意停顿,目光扫过我身上廉价的制服,意有所指:“一个涉嫌欺诈、偷盗基因、甚至可能面临诉讼的女人,你觉得,法官会把抚养权判给谁?”

诉讼?抚养权?

这两个词像两颗炸弹,在我脑海里轰然炸开。我最害怕的事情,还是被他亲口说了出来。

“不……你不能……”我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我不能?”他微微俯身,靠得更近,冰冷的呼吸几乎拂过我的脸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绝对的掌控力,“林晚,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说‘不’吗?”

他直起身,不再看我惨白的脸色,目光扫过空旷的走廊尽头,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淡漠,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年会结束后,停车场B区,黑色慕尚。带着孩子,过来。”

说完,他不再给我任何反驳或哀求的机会,将那份基因报告随意对折,塞进西装内袋,然后转身,迈着依旧从容的步伐,朝着宴会厅的方向走去。

背影挺拔,冷漠,决绝。‌‍⁡⁤

留下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抱着两个被吓得不敢出声的孩子,浑身冰凉,如同坠入万丈深渊。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而且,他要抢走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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