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这数月来饱受秦皇剑意折磨的剑圣，形容憔悴，向久违的师尊恭敬行礼。
鬼谷子含笑抚须：“很好，剑心依旧明澈干净，很好。”
盖聂也微微笑了。
沉默的剑圣缓缓解开上衣，露出一道数月来仍在渗血的伤口。
鬼谷子见状轻叹：“那人是以此法试探为师。
徒儿，忍着！”
话音未落，老人一指已点向他心口。
剑伤中潜伏的剑意受到强烈刺激，顿时破体而出，撕裂盖聂的筋肉，以恢弘气势直逼老人指尖。
盖聂一声压抑的痛哼，气浪翻滚，暴烈剑意将四周草木尽数斩断，却在一股圆融方正的力量之下渐渐消散于无形。
“损兑者，机危之决也。
事有适然，物有成败，机危之动，不可不察。
故圣人以无为待有德，言察辞，合于事。”
圣人不为之辞。
故智者不以言失人之言，故辞不烦而心不虚，志不乱而意不邪。
此乃《本经阴符七术》之损兑法灵，与道家所言“损有余而补不足”
略有相通，却又不尽相同。
鬼谷子不愧为一代宗师，举手间便化解了困扰盖聂及墨家众人数月之久的难题，更将自身生机渡予弟子。
不过片刻，盖聂面色已见红润。
老人花白的眉毛微蹙：“这般剑意倒不算极强……是了，秦皇本非以剑证道之人。”
“以剑证道？”
谷外传来一声轻笑：“你们这些人总爱谈论以何证道，以情入道，以杀证道——呵，无非虚言。
力量便是力量，何必诸多矫饰。”
鬼谷中原先温暖如春，然外界阵法崩毁后，凛冽风雪随之侵入，刺骨寒意挟天威而至。
玄衣少年缩地成寸，几步便至师徒二人面前：“鬼谷子……朕该称你王禅，还是王越？”
老人微施一礼：“陛下圣安。
老朽不过鬼谷子罢了。”
“操弄人间兵灾战祸，翻手间颠覆王朝，翻云覆雨——鬼谷子确实了得。”
老人面上刚浮现一丝笑意，却听皇帝话锋陡转：“越是了得，朕越欲杀之。
鬼谷子，你可准备好受死了？”
语毕，平地惊雷。
棋盘！
天地间纵横交错着十九条透明细线，每一条都锋利如神兵，割裂虚空。
凛冽的锋芒横亘在鬼谷子与嬴政之间，化作一张巨大的棋盘，笔直分明。
面对已达鬼神境界的对手，鬼谷子不敢怠慢，出手便是鬼谷至高绝学——珍珑！
黑白棋子如圆盘覆盖劫材，棋局惨烈诡谲，环环相扣，无始无终。
嬴政负手而立，端详着这局珍珑。
他棋艺不俗，却不由皱眉——要破此局需下一千四百四十三手方能分晓。
他无意耗费时光，目光投向白发飘飞的老者：“这般手段，先生真元可还支撑？”
“一息尚存，不劳陛下挂心。”
玄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嬴政忽然望向伤势渐愈的盖聂，含笑道：“剑圣入秦，想必也是先生授意，意在探查秘辛。”
鬼谷子默然片刻：“不错。
老夫听闻苍七宿与七国渊源甚深，故令盖聂择国出仕，未料他选了秦国。”
“先生不看好大秦？”
“虎狼之国，自商君以来以峻法治国，必生战心。
这些年来秦人闻战则喜，以战死为荣，终成气候。”
少年帝王挑眉：“有何不妥？”
鬼谷子淡然道：“于无需纵横之术的国度，自然不妥。”
嬴政失笑：“人心皆私，朕不与先生论天下大同。
于你这般人物，除道统外皆可抛却。”
“鬼谷如此，诸子百家莫不如此。”
无论道家墨家，法家阴阳，其根本皆在道统延续。
可依附强国，亦可噬主求生。
“朕立稷下百家，本欲予诸子传承之所，未料被视作狼心狗肺。”
鬼谷子须发飞扬：“陛下谬矣！稷下子弟终归秦人，岂是我百家子弟？此乃断我诸子根基！”
“是，又如何？”
嬴政杀意已起，森冷目光掠过盖聂：“有趣。”
随即收回视线：“月神常劝朕早日铲除尔等碍事之辈，以绝后患。”
“她说的，也许是对的。”
鬼谷子话音落下，棋盘向四周急速铺展，地面裂痕愈发深邃，直贯山体深处，隐约能听见地下水流涌动的声音。
少年面色平静：“朕与她说过，若想杀你们这些老东西……何时不可？”
风停云滞！
就在棋盘扩张至极限的刹那，空气中的寒意骤然加剧，恍若上古玄冥降世，刺骨寒气自天垂落，冰封万里，冻绝生机。
谷中草木瞬息覆上冰霜，流水凝作冰晶，而后冰晶承受不住那极致的森寒，寸寸碎裂成粉。
天人一念，封锁十里天地，将其中大半元气与热量尽数抽离，汇聚于嬴政掌中，凝作不知沉重多少倍的炽焰。
与寻常高手不同，嬴政的武学早已超脱招式变幻，唯重元气本质之变。
阴阳五行，先天五太。
一击既出，如火山迸发，如天火坠世，亦如流星轰击大地。
轰然巨响！
棋盘上黑白棋子率先化作飞灰，随后，那划分疆界、勾勒天地的透明经纬应声崩断。
三息！
仅仅三息，鬼谷至强绝学便被这蛮横霸道、不容道理的神火强行击溃。
炽烈余焰未减分毫，以蒸干四海之势，朝鬼谷子这位大宗师汹涌卷去。
“不合常理……”
老者双目圆睁，犹如见鬼：“不可能……”
话音未落，烈焰已将他吞噬。
鬼谷子临终之际所能做的，唯有将手中神兵掷出——一道剑光疾射至盖聂身前。
剑圣缓缓睁眼。
鬼谷子身殒化灰的一瞬，剑光暴起！
百步飞剑！
盖聂的最强剑招，百步飞剑！
较之当日荆轲于大殿行刺的那一剑，盖聂此剑远胜其上。
不惟因荆轲当日受群臣气势所慑，而盖聂伤势尽复、心境豁然开朗，一朝踏入无上剑境；更重要的，是鬼谷子掷来的那柄剑。
这剑本身并无甚稀奇，唯有一个不凡的名字。
“鱼肠！”
此剑乃剑中名器，欧冶子亲手所铸越王八剑之一——鱼肠剑。
昔年专诸刺王僚，那王僚天生勇武、生性多疑，身披三重狻猊宝甲，不也死于专诸此剑之下！
此剑过于锋锐，纵是天人之躯恐也难以承受。
嬴政却不闪不避，待盖聂持剑而至，方才轻轻一叹。
先前的百步飞剑，不过是盖聂以独门手法与剑意遥驭剑器，而今人剑相融，一道清光自烈焰与寒冰间迸射而出！
那道清光来得极快，由远及近，骤然显现，出剑之时几乎未扰动外界分毫，仿佛本就属于这天地。
明明凶险至极，却近乎瞒过了天人合一的灵觉。
倏忽之间，剑光已映入嬴政眼中。
“大道三千，终归不离心神体气四重境界。
无论修道者炼精化气、炼虚合道，还是武道强者由先天而至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天人之境，皆在这四重之间提升。
没想到你如此短暂便悟得心剑。”
火焰散去，玄袍少年面色微凝，似乎盖聂这一剑比鬼谷子绝学更令他郑重。
他拂袖而动，随即——一拳！
于元气层面，他挥洒阴阳五行如行云流水；而在肉身之上，则唯以力破万法。
拳！
拳即是权！
燕国已灭，他已是名副其实的九州共主，天下独尊！
秦皇之权何等浩瀚？
除却生死轮回，人间万般皆由他主宰。
如此权柄，自然也赋予了他同样磅礴的拳力！
一以贯之，天子龙拳——此乃大秦嬴氏至高绝学，撼天诀！
那一拳在盖聂眼中，如陨星坠落，窒息思维，湮灭剑光，死亡的阴影铺天盖地。
空气中荡开层层肉眼可见的白色波纹，似石落静水，涟漪四散。
鬼谷之中，一道黑龙虚影腾空而起，伴着霸烈龙吟与凄厉剑鸣，铿然一声——
那柄注定名传千古的无双之剑，竟被人一拳震断！
…………
木乃伊世界，时光流转与秦时相异。
面覆青铜面具的东皇蓦然抬首望天。
身旁侍立的清宫侍女轻声询问：“大人，您怎么了？”
“可惜一代剑圣……入道之剑者舍尽来世，也不过在本尊掌心留下一道白痕罢了。
可惜……”
说着侍女们无法理解的话语，东皇起身走向殿外：“小皇帝还未归来？”
此时清宫已在他掌控之中。
慈禧早逝，同治不过十余岁少年，终日忙于与曾国藩、左宗棠等人应付太平天国。
而暗握京城的东皇太一，正密切关注河北遵化清东陵的动静。
此刻远非龙帝复苏的时机——那本该是数十年后《木乃伊3》的剧情。
但嬴政并无那份耐心，待他在秦时世界扫平儒家、鬼谷、蜀山等地的宗师，便将转战此界。
如今鬼谷已不复存在，唯一需要顾虑的，只剩儒家与蜀山的大宗师。
至于兵家黄石公，行踪太过虚无缥缈，当初仅在国赠予张良一卷《六韬》后，便再未现身。
东皇眼下要做的，便是搅乱这清末的时局。
唯有末代龙气消散，开国龙气才能诞生。
届时嬴政降临，行改朝换代之事，可谓事半功倍。
他暗中探查得知，远古的华夏天庭似乎在明代就已脱离此界。
至于清东陵中的鬼怪僵尸，最强的不过一个僵尸慈禧，东皇自信阴阳术足以应对，甚至想以八咒将她炼为自己的尸傀。
可惜如今为麻痹轮回者背后的主神，东皇不得不收敛锋芒，很少亲自出手。
大宗师之境本可挥手破城，却只能困守于宫墙之中。
实在憋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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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来客。”
昆仑山巅，紫媛仙子遥望东方：“几日前，我感应到不属于这方世界的存在闯入，不知发生了何事。”
“莫非……是龙帝的援手？还是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