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周扬被吼得一哆嗦，看了看李连长阴沉的脸色，又看了看执拗的刘如虹，终究不敢再劝，只能埋下头继续对付自己碗里的“猪食”。
十分钟后，十二名新知青在李连长面前勉强列队站好，气氛压抑。
“现在分配任务！”李连长声音洪亮，打破沉寂：
“李大虎、周扬、周小川、秦振舒、宋淮恩、李知、刘楠！你们七个，跟我去南林砍伐木材！”
“苏青禾，”李连长转向那个温婉安静的姑娘：
“我记得你是高中毕业？识字多。你带着刘如虹、叶晓、张晗，负责后勤！别以为后勤就是烧火做饭！”
他特意加重语气，“知青点后面那个养鸡场，以后也归你们管！能不能吃上鸡蛋，就看你们伺候得那些鸡祖宗高不高兴下蛋了！”
他目光扫过几个面露不满的女知青，又扫过周扬等人，语气带着敲打：
“都给我收收那点城里带来的娇气！在北大荒，你们这点苦算什么？兵团知青，那才叫真刀真枪地吃苦！”
任务似乎分配完毕，队伍里却有人举起了手。
是何畅。
秦振舒对这个知青有点印象，年纪似乎比他们大几岁，气质沉稳，不像李大虎、周扬那伙人咋咋呼呼，也不似周小川那般沉默，像是个有主见的。
“连长，我没有分配任务。”
何畅的声音平静有力。
李连长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你是老三届的了，大队长徐队长对你另有安排。散会后，你直接去大队部找他报到。”
“谁还有问题？”李连长目光扫视全场。
就在众人以为尘埃落定之际，秦振舒沉稳地举起了手。
“李连长，我申请加入大队的赶山队。”
李连长李向东眉头猛地一皱，锐利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秦振舒身上。
这小子，还真会给他出难题！
而秦振舒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瞬间在知青中炸开了锅。
“赶山队？大队还有这个？”
“秦振舒能申请，我也要加入！”
“对啊！砍树多没劲，上山打猎多好！”
周扬的眼睛瞬间亮了，仿佛看到了脱离苦力、大展身手的希望，他立刻高声附和：
“就是！凭什么他秦振舒能去？我们也要申请加入赶山队！”
李连长脸色一沉，怒喝一声：
“吵什么！”他目光如电，压下了众人的喧哗。
然后大步走到秦振舒面前，沉声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两人走到一旁远离人群的角落。
李向东盯着秦振舒，眉头紧锁：“你小子，怎么想的？”
秦振舒抿了抿唇：“是不是让您为难了？”
李向东叹了口气，摇摇头又点点头，显出几分纠结：
“为难倒也算不上。但向阳大队的赶山队，主力都是本屯经验丰富的猎户，人手一杆猎枪，那是保命的家伙，也是队里的硬配额，得向公社申请备案的。没枪上山？那就是给熊瞎子送菜！”
“猎枪我有。”
秦振舒平静地回答。
李向东瞳孔一缩：“你有猎枪？”
“昨天在城里弄到的。”
李向东瞬间明白了，黑市来的。
他眯起眼，沉吟片刻：
“明白了。那你的意思是？”
“如果可以的话，”
秦振舒语气坚决，“我愿意将这支猎枪无偿捐给赶山队，以此换取一个加入的资格。”
“你可想清楚了？”
李向东再次确认：
“就算你进了赶山队，你户籍还是归知青点管。打到的猎物，队里按规矩分配，若有富余……”
“若有富余，我会尽力接济知青点的同志们。”秦振舒立刻接口。
“好！”
李向东用力一点头，“就这么办！”
两人回到队伍前，喧哗声再次响起。
李连长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
“都安静！现在宣布一件事：秦振舒同志，经申请并符合特殊条件，即日起暂时抽调加入向阳大队赶山队参加劳动！他捕获的猎物，工分计入知青点集体账目！若有富余，可用于改善知青点伙食！”
“哗！”
这消息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凭什么？！”
“李连长！这不公平！他能去，我们也应该能去！”
“对！凭什么他秦振舒搞特殊？”
周扬叫得最响，脸涨得通红，几乎要冲到李连长面前理论。
李连长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一声暴喝如雷：
“够了！”
他虎目圆睁，气势慑人，场中瞬间鸦雀无声。
他冷冷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周扬脸上：
“凭什么？就凭他秦振舒，把自己带来的猎枪，无偿捐给了赶山队！你们谁要是也能捐出一支猎枪，我李向东二话不说，立刻批准你们加入！”
这话如同冷水浇头。
猎枪？
那玩意儿不仅贵，没门路根本弄不到！
“他……他哪来的猎枪？”
有人小声嘀咕。
“啧啧，人家还有自行车呢……”有人酸溜溜地回应。
周扬被噎了一下，随即眼珠一转，找到了新的攻击点，他梗着脖子大声道：
“既然是‘无偿’捐赠，那他凭什么就能进赶山队？这不还是变相的有偿吗？这对我们其他知青公平吗？再说了，他秦振舒适不适合打猎谁知道？万一是个草包，白白占着名额，浪费了这把好枪！既然枪捐给了赶山队，那这个名额，就应该属于我们整个知青点，大家都有资格争取才对！”
李连长看着周扬这副嘴脸，心中了然，这正是他预料中的局面。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周扬！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跳什么？”
他目光扫过所有新知青，朗声道：
“以三个月为限！秦振舒三个月内，如果打的猎物达不到赶山队规定的及格标准，这个名额，由知青点其他人按表现和意愿补上！但这支枪毕竟是秦振舒个人捐的，给他三个月证明自己的时间，这个条件，谁还有异议？！”
场中安静了片刻。
周小川第一个大声响应：“没有！我觉得没问题！”
“对，合理！三个月应该的！”
“人家自己花钱弄来的枪，三个月考验期不过分！”
周扬嘴唇翕动，还想说什么，却被周围的声音压了下去。
“秦振舒。”
李连长转向当事人。
“这个条件，你有没有意见？”
秦振舒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轻蔑的弧度，目光如冷电般射向周扬，声音清晰而响亮地穿透全场：
“有意见。”
“何须三个月？”
“一个月！”
“我只要一个月！”
“一个月内，我若达不到赶山队的狩猎要求，我秦振舒自己收拾包袱滚回来！”
他顿了顿，目光牢牢锁住脸色变幻的周扬，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压迫感：
“但是！我若是达到了呢？周扬！”
突然被点名，周扬猛地一激灵，有些发懵。
“周扬，我若没达到，一个月后这空缺你补上，天经地义。可我若是做到了，”秦振舒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你给我洗一个月的衣服！里里外外！你，认不认？”
整个知青点门前死一般寂静，只有寒风刮过枯枝的呜咽。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振舒和周扬身上。
周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秦振舒那压缩到极限的一个月期限，像一块巨大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饵食，而那个“洗一个月衣服”的赌注，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拒绝？
那就显得自己懦弱无能，连挑战都不敢接。
接受？
万一……不，没有万一！
周扬绝不相信秦振舒有那本事！
一个月在北大荒的山林里打到足够的猎物？
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个月后，他就能亲眼看着这个嚣张的家伙灰溜溜滚回来，自己还能名正言顺地顶替那个令人眼热的赶山队名额！
巨大的诱惑和对秦振舒出糗的渴望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
“好！”
周扬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
“李连长！您可要给我们作证！”
李连长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目光尤其在秦振舒身上停留。
他印象中战友的这个后辈向来沉稳，此刻却展现出如此锋芒毕露的自信和近乎狂妄的魄力。
这小子，看来是真有几分底气？
他嘴角难得地勾起一丝笑意，朗声道：
“好！我李向东今天就给你们俩作这个证！这事，就这么定了！”
他转向秦振舒，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秦振舒，你这压力，可顶着一座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