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第14章
她想起不久前，也是在同样的车里，同样是去老宅，她心里怀着的是与亲人告别的悲伤。
而现在，她却像是要被押赴刑场的犯人，前路一片灰暗。
兜兜转转，她还是没能逃出这个名为“宋家”的牢笼。
身旁的男人握着方向盘，侧脸的线条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冷硬。
他一言不发，可苏湘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烦躁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包裹。
他是在气她，还是在气那个即将到来的孩子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苏湘已经不想猜了。
“到了老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有数。”
宋明笙突然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警告。
苏湘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多一个字她都懒得说。
车子平稳地驶入宋家老宅的大门，在主楼前停下。
管家早已等在门口，见到他们下车，恭敬地迎了上来，但表情却有些凝重，“老爷……在客厅等你们。”
苏湘心头一紧，攥着包带的手指微微泛白。
踏入客厅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只见宋老爷子端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几位叔伯和亲戚都在，他们的表情非常凝重。
尤其是老爷子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熟人张姨。
“跪下！”
宋老爷子手中的龙头拐杖重重地敲击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震得人心头发颤。
他这一声怒吼，是冲着宋明笙去的。
宋明笙眉头都没皱一下，笔直地站在原地，没有半分要听从的意思。
“我让你跪下！你这个混账东西！”宋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要把我们宋家的脸都丢尽了才甘心吗？”
张姨见状，立刻上前，装模作样地给老爷子顺气，嘴里还委屈巴巴地哭诉：“老爷子，您别生气，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多嘴关心太太的身体，惹得太太不高兴，最后还连累先生被责骂……”
苏湘眼皮子狠狠一条，知道这问题大发了。
“你闭嘴！”宋明笙终于有了反应，他冷厉的视线扫向张姨，那股子骇人的气势让张姨的哭声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一个下人，也敢在这里挑拨离间？”他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张姨的脸刷一下白了，她没想到宋明笙会把事情说得这么直白。
“我、我没有！先生您可不能血口喷人啊！”她慌忙向老爷子求助，“老爷子，您要为我做主啊！我是在宋家干了十几年的人，怎么会做那种事，真的就是翻到了东西，这才知道她怀孕的事呀！”
宋老爷子锐利的眼睛在几人之间来回扫视，他虽然年迈，但心如明镜。
他转向苏湘，语气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湘丫头，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苏湘身上。
苏湘深吸一口气，迎上老爷子的审视。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爷爷，张姨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怀孕了。”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几位伯母的脸上瞬间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喜色，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起来。
老爷子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但随即又沉了下去。
“那她说的，你因为这个要赶她走，也是真的？”
“不是。”苏湘摇了摇头，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录音文件。
“太太终于舍得起床了？”
“现在的女人啊，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还要人伺候……”
张姨尖酸刻薄的声音清晰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她在厨房里那些阴阳怪气的嘲讽，一句不落。
张姨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一向逆来顺受的女人，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苏湘关掉录音，平静地陈述，“张姨作为宋家的老保姆，对我这个苏湘人不仅没有丝毫尊重，还处处刁难，今天更是趁我不在家，私自进入我的卧室，翻找我的私人物品，并以此来要挟我，若不是我提前留了证据，只怕真要被诬陷。”
她顿了顿，抬起头，不卑不亢地看着老爷子。
“爷爷，这样的保姆，我不敢用，宋家的脸面，也不是靠这样欺上瞒下的下人来维系的。”
一番话掷地有声，条理清晰，让在场所有人都对她刮目相看。
宋老爷子听完，沉默了半晌，最后，他紧绷的脸庞上，竟然缓缓绽开一个巨大的笑容。
“好！说得好！”
他猛地一拍扶手，站了起来，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满是赞许。
他走到苏湘面前，拉起她的手，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我的好孙媳妇！总算是硬气起来了！这才有我们宋家苏湘人的样子！”
老爷子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对着早已面如死灰的张姨厉声道，“滚，家里养不起你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
张姨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彻底傻了眼。
赶走了张姨，客厅里的气氛瞬间从冰点回暖。
伯母们立刻围了上来，拉着苏湘的手嘘寒问暖，又是让她快坐下，又是问她想吃什么，那股子热情劲儿，和刚才判若两人。
宋老爷子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他拉着宋明笙和苏湘的手，强行按在了一起。
“不管怎么样，这孩子必须得生下来！”
“之前你们闹什么离婚，我只当是小孩子过家家！从今天起，谁也不许再提‘离婚’这两个字！听见没有！”
苏湘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宋明笙反手握得更紧。
他的手心干燥而温热，力道大的让她挣脱不开。
她错愕地看向他，希望他能站出来，告诉爷爷，这个孩子改变不了他们之间的问题。
可宋明笙只是沉默地站着，下颌线紧绷，看不出任何情绪。
不，她不能就这么认命！
“爷爷，”苏湘鼓起勇气，开口打断了这片喜气洋洋的氛围，“这个孩子……并不能解决我和明笙之间的问题，我们……”
“住口！”宋老爷子的脸再次沉了下来，“什么问题比我的重孙还重要？湘丫头，你以前不是这么不懂事的！”
“爷爷，我……”
苏湘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道低沉的男声打断了。
宋明笙终于开了口，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爷爷说得对。”
他缓缓抬起头，对上苏湘震惊的、不敢置信的脸。
“婚，我们不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