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4
我看着他们兴致勃勃地开始上网查路线，订车票。
我知道，我不能再沉默了。
我冲回房间，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尘封多年的铁皮箱子。
打开锁，最上面是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衣服下面，是一沓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泛黄的纸。
我拿着那些纸，冲回客厅，冲到舒漾面前。
我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
“你不是想知道真实的陈崎吗？”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
“你看啊！你给我好好看清楚！”
我将那一沓纸，狠狠地砸在她的脸上。
纸张散落一地。
舒漾脸上的兴奋和得意，僵住了。
她身边的方哲和许蔓，也惊愕地看着我。
最上面的一张，飘飘荡荡地落在舒漾的脚边。
那是一张陈旧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笑得腼腆的年轻女孩。
照片的背面，用已经褪色的钢笔字写着一行小字。
“赠吾友温简，盼君早日脱离苦海。——小兰。”
舒漾的目光，缓缓从照片上，移到另一张更大的纸上。
那是一份手写的、已经发黄的……《死亡证明》。
死者姓名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印着两个字。
“陈崎”。
而死亡原因那一栏，写着：他杀。
客厅里落针可闻。
舒漾的瞳孔在一瞬间紧缩。
她僵硬地低下头，视线死死地钉在那份《死亡证明》上。
“他杀……”
她嘴唇翕动，发出的声音很轻。
方哲和许蔓也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阿姨，这……这是怎么回事？”
方哲的声音有些发干。
“陈先生他……不是……”
不是被您感化，和您相爱了吗？
后半句话，他没敢问出来。
舒漾猛地后退一步，踢散了脚边的文件。
更多的纸张暴露出来。
有几张是派出所的询问笔录，上面有我当年颤抖的签名。
还有几张，是更加陈旧的寻人启事。
上面是照片里那个叫小兰的女孩，下面写着：“爱女于X年X月X日在XX地失踪，家人心急如焚，望知情者告知，必有重谢。”
舒漾的目光像被胶水黏住，在那几份文件上来回扫视。
她引以为傲的剧本，她坚信不疑的“爱情故事”，在这些冰冷的、泛黄的纸张面前，被撕碎了。
她构建的那个充满“魅力”的男主角，原来是一个死人。
一个被杀死的罪犯。
“不……不可能……”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充满了惊恐和混乱。
“妈，这是假的，对不对？”
“您是为了阻止我，才伪造了这些东西，对不对？”
她抬起头，满眼乞求地看着我，似乎只要我点一下头，她就能回到自己的幻想世界。
我冷冷地看着她。
我的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被那个雨夜惊醒。
而她，却想把我的噩梦，拍成一场给所有人观赏的秀。
“假的？”
我捡起那张小兰的黑白照片，递到她眼前。
“那她呢？她也是假的吗？”
“舒漾，你睁大眼睛看清楚。”
“她叫小兰，和我一起被卖到那个村子。”
“她比我小两岁，被卖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光棍。”
“她不肯，就天天被打。”
我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讲述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
“后来，她想跑。陈崎发现了。”
“为了杀鸡儆猴，也为了讨好那个老光棍。”
“陈崎把她……吊在村口的歪脖子树上，活活打死了。”
“就在我眼前。”
“他打断了她的腿，让她跑不了。”
“然后一棍，一棍，把她打死的。”
“别说了……”
舒漾捂住耳朵，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许蔓和方哲也听得脸色发白，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我没有停。
我必须让她知道，她笔下的“男主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他打死小兰后，拖着我去河边洗手。”
“他笑着对我说，‘看到了吗？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你要是敢跑，我就把你剥光了，也吊到那棵树上。’”
我看着舒漾，一字一顿地问：
“女儿，你告诉我，这样一个男人，你要怎么感化他？”
“用你的眼泪吗？”
“还是用你剧本里那碗可笑的面？”
舒漾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她不是跪向我，而是跪向那些散落的文件。
她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触碰那张死亡证明，却又像被电击一样缩了回来。
她崩溃了。
“哇”的一声，她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里，没有了之前的理直气壮，只剩下恐惧和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