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满天林的雾气比往日更加粘稠了。
时尽握着剑在这片幽深的森林里小心地穿梭。
每一步都踏在腐朽的枯叶上，发出细碎哀鸣，诉说着这片密林的压抑与危险。
这座被称为”有去无回”的密林，连阳光都难以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冠，只有偶尔的缝隙间投下几缕惨淡的光斑，更添阴森感。
时尽低头看了看掌心的那道冰晶符文——这是临行前掌门交给她的追踪印记，此刻正散发着急促的微光，显示已离目标距离极近。
“师姐！等等我！”
一个明朗的嗓音从时尽背后传来。
时尽回头，看见秦贺小跑着追上，腰间佩玉叮当作响。
这个入宗不足一日的弟子，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眼神里透露出一股初生牛犊的冲劲。
“你跟来做什么？”时尽蹙眉，声音压得极低，”满天林不是游山玩水之地。”
“三长老让我来的。”秦贺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说给师姐当个帮手，也让我来历练历练，长长见识。”
炼气都尚未入门的人，来这种地方历练？
师尊他这是怎么想的？但也只有师尊会这样想。
时尽盯着秦贺看了好一会儿，看见他眼神坚定，不似开玩笑，终是默许了这份同行。
两人一前一后，在密林中谨慎穿行。
脚下落叶越来越厚，踩上去跟踩在泥潭上一样，每一步都格外费力。
冰晶符文变得越发急促。
“有动静。”时尽察觉到异样，迅速按住秦贺的肩膀，示意他停下脚步。
她压低身子，透过灌木树叶缝隙向前望。
眼前的景象让时尽呼吸一滞。
宋尘被五道血色锁链禁锢在一棵古树上，黑袍撕碎，露出遍布伤痕的胸膛。
在他周围，三个黑袍人正围着他布阵，地面上血色符文与问心镜中如出一辙。
“那是……魔教祭祀？”秦贺瞪大眼睛，发颤着说，被眼前场景吓得不轻。
时尽袖中摸出几张保命符箓塞给他，低声而急促地吩咐道：”你去东侧百米外制造声响引开他们，切记不可恋战，这些符箓能保你一时周全。我去救人，速去！”
秦贺用力点点头，猫着腰，悄无声息消失在雾气中。
没过多久，东侧传来枯枝断裂的巨响，在这片寂静的密林里格外突兀。
黑袍人警觉抬头，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两人迅速朝声源追去。
时尽抓准这转瞬即逝的时机，银剑出鞘，剑光直取剩下那名黑袍人。
对方显然有些猝不及防，仓促地迎战。
“衡阳宗的人？”黑袍人嘶哑的声音带着浓浓讥讽，”就凭你一个小丫头，也想坏我大事，救这魔种？”
时尽不答，剑招越发凌厉。
秦贺撑不了多久，她必须速战速决。
锁链中的宋尘抬头，漆黑的眸子对上时尽的视线。
那一刻，时尽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动容。
“身后。”
时尽本能侧身，一支毒箭划过她的衣袖，带起一阵锐利的风声，钉在身后的树干上，箭尾还嗡嗡作响。
第三名黑袍人不知何时绕到时尽的身后，趁她与眼前黑袍人交战之际，发动了偷袭。
“师姐！”秦贺的声音由远及近，焦急万分。
时尽分神的刹那，黑袍人抓住机会，第二支毒箭破空而来，速度比之前还快。
一道黑影扑来，撞开时尽。
“嘶——”秦贺闷哼一声，毒箭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出一道血痕。
强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倒在地上，吸入箭上的毒气，他脸色迅速变得灰白。
还是晚了一步。
那支毒箭没有落地，而是因惯性改变方向，深深扎入时尽的右肩。
箭头没入肌肤，带起一阵钻心的疼痛，黑色血液迅速蔓延开来，鲜血染红她的衣衫。
“秦贺！”时尽心头大震，她不顾毒箭侵蚀骨肉的疼痛，剑势陡然变得狂暴。
银剑上结起薄薄冰霜，她动用了冰灵根的灵力。
银光闪过，黑袍人的面具应声破碎，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狰狞可怖。
“你们……都会……死！”对方狞笑着，身体突然膨胀，散发出一股作呕的腥气，显然想要同归于尽。
“快退！”
时尽急忙拽起昏迷的秦贺，脚步踉跄朝后退去。
轰隆一声巨响，黑袍人自爆成一团血雾，强烈的冲击波将三人掀飞。
时尽重重摔在地上，右肩伤口再次撕裂，疼得她眼前发黑。
当尘埃落地，时尽艰难的撑起身子，首先看到的是秦贺。
他已经昏迷不醒，嘴唇泛着诡异的紫色，呼吸微弱而急促。
而宋尘……
锁链断了。
黑衣少年站在血泊中，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黑气，那些黑气有生命般在她身上游走，带着危险的气息。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眼神晦暗不明，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血迹，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时尽看了他一眼，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他定是当魔尊的料。
“宋尘……”时尽声音沙哑，掏出一堆药材，”助我救他。”
宋尘缓步走近，目光落在脸颊擦破、昏迷不醒的秦贺，又移回肩上深深插着一箭的时尽。
“为什么来救我？”他问。
为了仙丹十瓶。
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说道：”因为我需要你活。”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什么。
宋尘眼里黑气翻涌，几乎将他吞噬，片刻后又归于平静。
他蹲下身，指尖抚摸着秦贺发黑的伤口。
“箭上有腐心毒。”宋尘检查后，凝重地说道，”不及时解毒，半刻钟必死。”
时尽心里清楚，她身为修士或许可以多挺几刻钟，但秦贺就不一定了。
她擅长的是剑术而不是医术，腐心毒还是她头一次听说，一时手足无措：”怎么解？”
宋尘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按住秦贺的伤口。
黑气从他指尖渗出，与毒素纠缠在一起。
秦贺抽搐起来，却始终没有苏醒。
“你在用魔气吸毒？”时尽震惊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
魔气至阴至邪，怎么可能用来解毒？
宋尘额头渗出汗珠，牙关咬紧：”别说话……集中精神看着他。”
片刻后，他猛然收手，一缕黑紫相间的毒素被逼出伤口，滴落在地面腐蚀出一个小坑。
“暂时死不了。”宋尘颤巍巍站起身，看向时尽，目光落在她流血的肩头，”倒是你……”
时尽刚要道谢，突然双腿一软，两眼发黑。
她这才想起自己也中了毒。
“救……我。”她艰难吐出两字，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不由自主向后倒去。
恍惚中，她感觉一只手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
宋尘的脸近在咫尺，那双总是冷漠的眼睛竟带着灼热。
“真是……麻烦”宋尘低声嘟囔着，他撕下衣摆的黑布，为她熟练包扎伤口。
时尽想说什么，却抵不过黑暗的侵袭，眼前一黑，最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尽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床榻上。
窗外月色明亮，将房间照得如同白昼。
她微微动动身子，右肩的伤口被妥善包扎过，虽隐隐作痛，但已无大碍，灵力能勉强运转。
“醒了？”
时尽转头，看见宋尘静静坐在窗边的阴影里，手里把玩着那支毒箭，神情专注，思考着什么。
“秦贺怎么样？”时尽撑起身子，声音还有些虚弱。
“死不了。”宋尘淡淡道，目光从毒箭上落到时尽身上，”比你醒得早，三长老已经接走了。”
房间内一阵沉默，气氛有些微妙。
月光透过窗棂，勾勒出两人修长的身形，空气中的尘埃清晰可见，似乎还能听见他们的呼吸声。
“你不问我什么吗？”宋尘打破了沉静，率先开口。
时尽抿了抿唇。
她并不想了解魔种的过去，那些痛苦的记忆知道了又如何？徒增烦恼罢了。
“你……”她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口，”他们说的’归位’，是什么意思？”
宋尘的手指微微收紧，毒箭在他掌中断成两截。
“还用问吗？”他自嘲一笑，笑得苦涩而又无奈，”时师姐不是知道我这具躯体里栖息着怎样的怪物。他们要的从来不是我宋尘，而是这具身体里的魔种。”
“所以你能控制魔气。”
“不是控制。”宋尘摇头，”是共生。魔气是我的一部分，像呼吸一样自然，甩不掉，躲不开。”
时尽暗自捏紧拳头，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跟说什么好事一样。
可她清楚，在魔气长期侵蚀下，心智迟早会被吞噬，最后彻底堕魔！
而杀死魔种，就是杀死他，但他又不能死。
时尽就处在这么进退两难的地步，什么狗屁感化救赎？这只不过是天方夜谭罢了。
要是这么容易，这三界还有魔尊？
“现在你知道这些了。”少年突然逼近，阴影笼罩着床榻，”要上报宗门处决我吗？尊敬的执法堂首席。”
时尽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有警惕，有自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她伸手，抓住他的衣领。
“不会。”她的语气异常坚定，一字一句道，”我需要你活。”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某道紧闭的门。
“好好养伤。”最终，他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但在窗口时，他停顿了一下，背对着时尽说道：”明日的拜师夜宴，时师姐的伤要是未愈，可不必前来。”
少年翻出了窗户，消失在月色中。
时尽看着窗外的圆月，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弧度，又迅速抿紧。
她低头看了看抓他衣领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黑色布料的触感。
系统冰凉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黑化值：99当前任务进度0。宿主仍需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