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林烬雪是被肌肤上泛起的凉意惊醒的。
睁开眼时，天光未明，卧室浸润在灰蓝色的晨霭里。
她大半个身子露在被子外，丝被不知何时已被踢至腰际。
一个细微的喷嚏不受控制地从唇间逸出，也彻底唤醒了她的意识。
紧接着，记忆如潮水漫上沙滩——
那些零碎却鲜明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闪回。
她好像……搂着他的脖颈软软地喊了“老公”？
她好像……像只小狗在他颈间轻嗅，还说什么“秋天的味道”？
她好像……甚至还解了他的衣扣，吻上了他锁骨处那道旧疤？！
“嗡”的一声，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林烬雪觉得双颊烫得惊人。
醉后的自己简直胆大包天，将平日谨守的分寸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侧过头，身旁的位置空着，指尖触及一片微凉，霍司律早已起身。
心跳又急又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她缓缓抬手按住心口，轻轻咽了咽喉咙，试图压下那阵翻涌的羞窘与悸动。
坐起身，揉了揉长发，正准备下床，目光却猛地定在自己身上——
那件黑色丝质睡裙，细吊带，后背是近乎全镂空的大胆设计，此刻正紧密贴合着她的肌肤，将身体的每一处起伏勾勒得无处遁形。
“！！！”
眼眸瞬间睁圆，像是被火星溅到般，飞快地拉起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裹住，随即绝望地抬手捂住脸，无声地捶了几下床垫。
昨晚的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怎么会鬼使神差地把这件“战袍”穿了出来？
还是在那样醉意朦胧的情况下！
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深深吸了一口气，掀被下床，几乎是逃似地冲进了浴室。
站在盥洗台前，镜中映出那个穿着过于性感的睡裙、面泛桃红、眼波慌乱的身影。
她无奈叹了口气，加快了洗漱速度。
随后，特意从衣帽间选了一套包裹得极为严实的高领羊绒衫和及踝长裤换上，试图用这身端庄的打扮，掩藏内心崩塌的防线。
她还仔细地描了眉，涂了点提气色的唇膏，让自己看起来尽量精神奕奕，与昨晚那个醉猫判若两人。
完成这一切，又反复做了几次心理建设，她才终于鼓起勇气走下楼梯。
霍司律正坐在餐桌主位，面前放着平板电脑，手边是一杯氤氲着热气的黑咖啡。
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倾泻而入，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浅金。
西装革履，领带一丝不苟，周身散发着属于清晨的清醒与一种难以接近的疏离感。
听到楼梯传来的细微声响，他抬起眼。
目光相触的刹那，林烬雪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强作镇定地走到餐桌旁坐下，抿了抿唇，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
“早上好。”
“早。”
霍司律放下手中平板，目光在她精心描画过却难掩一丝紧绷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将手边的温牛奶往她那边推了推：
“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他语气平常，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林烬雪避开他的直视，目光虚落在他的咖啡杯上：
“没有，睡得很好。”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
“昨晚喝多了，谢谢你照顾我。”
霍司律凝视着她，那双深邃的墨眸像是能看穿人心。
他没有回应她的客套，而是直接问道，声线平稳无波：
“昨晚的事，还记得多少？”
林烬雪握着牛奶杯的指尖微微一紧，心跳骤然失序。
她垂下眼睫，借着喝牛奶的动作掩饰瞬间的慌乱，随即抬起眼，努力装出一片茫然看向他：
“昨晚？我好像断片了，不太记得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表演得堪称完美，将一个醉酒失忆的人扮演得惟妙惟肖。
霍司律静静地看着她，眸色深沉，没有立刻接话。
修长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随后才端起咖啡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淡淡道：
“不记得也好。”
简单的五个字，却像石子砸入心湖，荡开一圈圈不安的涟漪。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她昨晚的行为很丢脸，所以不记得最好？
还是……别有深意？
早餐在一种刻意维持的安静中进行。
林烬雪小口吃着阿姨精心准备的早餐，味同嚼蜡，心思完全不在食物上。
却忍不住悄悄打量对面的男人。
他依旧是那副沉稳矜贵的模样，举止优雅，目光专注于平板屏幕，仿佛昨夜那个被她“非礼”、在黑暗中无奈叹息的男人，只是她醉酒后产生的幻觉。
他周身笼罩的无形疏离感，让她刚刚积聚起的、想要试探的勇气，又一点点消散下去。
视线不自觉地向上移动，掠过他线条冷硬的下颌，试图窥探他此刻的神情。
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深邃如夜的眸子里。
他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正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锐利而清明，仿佛早已洞悉了她所有偷偷的打量和内心的兵荒马乱。
林烬雪只觉得眼睛像被烫了一下，慌忙垂下头，假装专注于盘中的食物，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悄悄漫上绯红。
霍司律将她这一连串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看着她强装镇定却漏洞百出的模样，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笑意。
什么也没说，重新将目光投向平板，只是那握着杯耳的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光洁的瓷面。
……
临近年关，北京城浸润在冬日特有的清冷与节日前隐隐的躁动之中。
博物院也迎来了一年里文化交流最为活跃的时期。
文保科技部的会议室里，暖气和着茶香弥漫，气氛却严肃而专注。
一场关于来年开春重大联合展览的第二次协调会正在进行。
此次博物院将与卢浮宫博物馆合作，推出一个以“东西方宫廷艺术对话”为主题的大型展览，意义非凡。
林烬雪端坐在会议桌旁，阳光透过古朴的窗棂洒落在她专注的侧脸。
作为被委以重任的核心修复师，她负责的明代绢本花鸟画是本次展览的重点文物，此刻她正认真记录着每位专家的发言要点。
会议进行到中途，门被轻轻推开。
负责引进并协调此项目的基金会负责人李主任笑着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气质出众的男士。
“各位老师，打扰一下。”
李主任声音洪亮，带着亲切笑意：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宋既白先生，我们此次项目特聘的独立策展人，将负责整体展览脉络的梳理，以及海外展品借展、运输协调等关键事宜。宋先生在苏富比亚洲艺术部工作多年，对东西方艺术交流有非常独到的见解和丰富的实践经验。”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去。
林烬雪闻声抬头，亦是微微一怔。
只见宋既白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深灰色西装，面料挺括，衬得他肩线平直，身形愈发修长。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润含笑，正礼貌地向在场各位老师致意。
当他的视线与林烬雪相遇时，那笑意真切了几分，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宋先生年轻有为啊，”一位资深老专家笑着寒暄，“以后展览的框架，还要多倚重你的思路。”
“您过奖了。”
宋既白声音温和清晰：
“是晚辈需要多向各位老师学习，共同将这次展览做到最好。卢浮宫方面对此次合作非常重视，也已经初步筛选出了一批极具代表性的展品……”
他很快切入正题，开始介绍目前的进展和后续计划，逻辑清晰，言辞精准，显然对项目下了狠功夫。
会议继续进行，围绕展览主题深化、展品清单确认、空间设计构想等议题展开讨论。
宋既白不时发言，提出的观点既有国际视野，又能贴合博物院的学术传统与文化语境，几次发言都切中要害，让人无法因他的年轻而稍有轻视。
“既白哥？”会议短暂休息时，林烬雪走到他身边，声音轻快，“你怎么会是这次的策展人？之前都没听说。”
宋既白看着她，唇角弯起温和的弧度：
“刚好和基金会合作这个项目，知道你在博物院，但没想到这么巧，正好是你参与的项目。”
他语气自然，带着兄长般的熟稔：
“一会儿开完会，一起吃个午饭？食堂就行，正好聊聊。”
“好啊！”林烬雪欣然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