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那处所谓的“精舍”,其实是一座悬浮于瀑布之上的玲珑阁楼,原本是某位喜好风雅的祖师爷的居所,此刻成了李默的临时落脚点。带路的长老把人送到门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告退,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上不祥。
李默倒是不介意,推门进去,里面陈设雅致,檀香袅袅,就是……太安静了。灵气依旧躲着他走,导致这地方虽然景致绝佳,却有种死气沉沉的凝滞感。
“连点背景音乐都没有。”李默嘟囔着,走到窗边,看着下方轰鸣的瀑布和深潭,忽然有点手痒。他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掂了掂,然后以一个非常标准的、地球上任何一个中学生都会的投掷姿势,朝着瀑布下方一块凸起的、布满青苔的巨石扔了过去。
“咻——啪!”
石子划出一道平平无奇的抛物线,精准地命中了那块巨石。
什么都没发生。
李默耸耸肩,觉得无趣,转身去找吃的了。
然而,他并不知道,或者说根本不在意,那块巨石,名为“镇岳石”,是玄天宗开派祖师当年一剑削平山巅留下的基石,内蕴一丝祖师剑意,坚硬无比,万法不侵,是宗门的一处象征性景观。
就在石子与石头接触的瞬间,远在主峰凌霄殿正用灵药调息、试图重新感应本命剑的烈阳长老,猛地又是一口血喷出。他惊恐地察觉到,那丝存在于镇岳石中、与他剑道隐隐共鸣的祖师剑意……消失了!不是被磨灭,而是像从未存在过一样,被一种更根本、更不容置疑的力量给……覆盖了?或者说,抹除了存在的基础?
而那块坚不可摧的镇岳石,在被石子击中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浅浅的、但无比光滑圆润的……凹坑。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以最纯粹的力量,硬生生把它“按”下去了一点。
消息传到玄诚子耳中,这位宗主拿着玉简的手抖得像得了鸡爪疯。他看着面前由弟子小心翼翼送来的一盘灵果、一壶灵酒(都是挑的最朴实无华、灵气相对温和的品种),感觉自己不是在招待客人,而是在给一颗人形自走灭世炸弹上供。
“送去!快送去!态度一定要恭敬!不,是卑微!记住,他要的是‘正常的’!”玄诚子几乎是吼出来的。
当食物送到精舍时,李默正对着一面水镜整理发型——这水镜是件小法器,能映照人影,还能自动调节光线,堪比带美颜功能的镜子。李默对着它呲牙咧嘴,做了几个鬼脸,嘟囔着:“像素还行,就是功能单一了点。”
送餐的弟子腿软得几乎站不住,放下食盒就想跑。
“等等。”李默叫住他,拿起一个看起来像苹果、但通体晶莹如玉的果子,咬了一口,汁水四溢,味道清甜,带着一种奇异的舒畅感。“嗯,这个不错,什么品种?比我们那儿的‘糖心’苹果还甜点。”
那弟子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回、回公子,这是……这是三百年一熟的‘玉晶果’,有……有洗精伐髓之效……”
“洗精伐髓?”李默又咬了一口,含糊道,“听着像清肠茶。味道确实可以,就是名字起得夸张了点。”
弟子:“……”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李默几口吃完果子,又拿起酒壶,对着壶嘴喝了一口。酒液入喉,甘冽醇厚,一股暖流散向四肢百骸。“嚯,这酒劲头不小啊,多少度的?得有五十度往上吧?”
“度……度?”弟子茫然。
“就是酒精含量。”李默解释。
“酒精?”弟子更茫然了。
李默摆摆手:“算了,跟你说了也不懂。好了,你走吧,我歇会儿。”
那弟子如蒙大赦,逃也似的离开了。
李默吃饱喝足,打了个哈欠,环顾这间雅致但空旷的精舍,觉得有点无聊。他目光落在房间角落的一个蒲团上。那蒲团由某种灵草编织,散发着宁心静气的淡淡香气,是辅助打坐的宝物。
李默走过去,不是打坐,而是一屁股坐了上去,还颠了两下。
“嗯,硬度还行,就是有点硌屁股。缺乏人体工学设计。”
他话音刚落,那千年宁神草编织的蒲团,内部结构发出一阵细微的、几不可闻的碎裂声,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了下去,变得软趴趴的,里面的灵草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和香气,变成了……一坨干草。
李默:“……” 他无奈地站起来,“你们这儿的东西,质量真不行。”
他百无聊赖,又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云海和远山。忽然,他看到极远处天际,有几个黑点正在快速移动,似乎在……打架?一道道剑光、法术的光芒闪烁不定,还隐隐有轰鸣声传来。
“哦?有热闹看?”李默来了点精神,手搭凉棚,眯着眼望去。他这纯属凡人看热闹的姿态,没有动用任何神念或灵觉。
然而,就在他“看”过去的瞬间。
极远处,正在激烈斗法的两拨人马,一方是魔气森森的黑袍人,另一方是仙气飘飘的白衣修士。双方正打得难解难分,各种法宝法术对轰,空间都在震荡。
突然,一个魔修祭出一面万魂幡,刹那间阴风怒号,无数怨魂厉啸着扑向白衣修士。
几乎同时,一个白衣修士捏碎一枚玉符,召唤出一尊金光闪闪的巨灵神将,挥拳砸向万魂幡。
这本该是一次惊天动地的碰撞。
但下一刻,让所有交战双方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那威势滔天的万魂幡,幡面上的狰狞鬼脸突然扭曲、模糊,然后……变成了一幅色彩鲜艳、线条简单的……卡通小鬼图案?发出的厉啸也变成了“咿咿呀呀”的幼稚童声。
而那尊威风凛凛的巨灵神将,挥出的拳头在半空中突然缩小,金光散去,变成了一个巴掌大、憨态可掬的粘土娃娃,软绵绵地撞在了变成卡通旗的万魂幡上。
“噗叽。”
粘土娃娃和卡通旗撞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声音,然后一起轻飘飘地往下掉。
魔修和白衣修士们都僵住了,攻击的动作定格在半空,面面相觑,脑子一片空白。
这……这是什么新型幻术吗?!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默,在精舍窗口看了一会儿,撇撇嘴:“太远了,看不清。没意思。” 他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到屋里,觉得还是睡个午觉比较实在。
他并不知道,因为他这随意的一“看”,千里之外一场正邪大战,以一种极其荒诞的方式戛然而止。交战双方在经历了最初的懵逼后,都以为是对方搞的鬼,但又觉得不像,最终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各自退去,并都将此次离奇事件列为最高机密,回去后疯狂调查到底是谁掌握了如此恐怖(且丢人)的“法则扭曲”之力。
消息虽然被封锁,但“玄天宗后山住着个不可言说的存在,其目光所及,法则崩坏”的模糊传闻,还是如同野火般在修真界高层极其隐秘的圈子里流传开来。
一时间,玄天宗方圆万里,成了修真界默认的“禁飞区”、“慎言区”和“绝对不可窥探区”。
而这一切的源头,李默,刚刚在那张被他嫌弃“硌屁股”后来塌掉的蒲团旁边,找到一张看起来还算结实的玉榻,躺了上去,准备睡他的午觉。
临睡前,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这地方……怪是怪了点,但空气真好,星星也亮……就是人都不太正常,动不动就舞刀弄枪、大吼大叫的……唉,希望明天能遇到个能正常聊天的吧……”
他的呼吸渐渐均匀,陷入了沉睡。
精舍外,万籁俱寂,连瀑布的声音都似乎压低了许多,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位“物理”之神的清梦。
而整个修真界,因为他的到来,正悄然滑向一个谁也预料不到的、画风清奇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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