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3
没时间了。
我从窗框的碎玻璃上爬出去，手被划得鲜血淋漓。
然后从米缸下摸出姥姥藏的五百块钱。
我回头，朝还在发愣的妈妈伸出手。
“妈！走不走！”
妈妈看着我满是鲜血的手，又听着外面舅舅和姥爷砸门的巨响。
她终于抖着腿爬了出来。
我们第二次，逃了。
我们扒上了一辆去镇上的运菜车。
又从镇上，坐上了去省城的绿皮火车。
火车很破旧，车厢里挤满了人。
妈妈紧紧抓着我的手，眼神里满是恐慌。
“薇薇……我们真的要去城里？”
“去了能干什么？”
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
“打工，自己挣钱，不靠任何人。”
省城很大。
我们找了很久，才在城中村租到一间房。
我去找工作。
餐厅、工地、商场，大部分地方都不要我。
“小姑娘，你多大了？”
“十四。”
“不行，太小了，不能要。”
我改了口。
“十六。”
一家小餐馆的老板收留了我，让我在后厨洗碗。
一个月五百块，包一顿午饭。
后厨很热，水很烫。
我的手泡在油腻的洗碗水里，很快就泡得发白。
皮肤开始脱皮，开裂。
但我不敢停。
妈妈也出去找工作了。
她没文化，又胆小。
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份保洁的工作。
一个月一千四百块。
我以为，我们终于自由了。
可我错了。
妈妈开始抱怨。
“薇薇，主管今天又骂我了，说我地拖不干净……别人都看不起我……”
我安慰她。
“妈，没事，我们是靠自己挣钱，不丢人。”
然后，她开始怀念。
“薇薇，你爸虽然打人，但他从没让我在外面这么看人脸色。”
“上次我生日，他还给我煮了两个鸡蛋呢……”
我心里一紧。
“妈，你忘了他怎么打你的？忘了他是怎么要把我卖掉的？”
她低下头，不说话了。
这个月发工资，我拿着五百块钱，给妈妈买了一件打折的新衣服。
她却没什么表情。
下午，我看到妈妈在角落里，偷偷摸摸地打电话。
我冲过去，抢过电话。
听筒里传来一个我做梦都想剐了的男人的声音。
“……莲，你再给老子打点钱来，路费太多了……”
我疯了一样把电话砸在地上。
“妈！你干了什么！”
妈妈被我吓到了，她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哭。
“薇薇，我受不了了……我给你爸打电话了……我求他了……”
“他说他知道错了……他说他再也不打我了，他说他会来接我们回家……”
“他哭了……薇薇，他是真心悔过的！”
我如坠冰窟。
我拼死保护的母亲，用我洗碗挣来的血汗钱，去讨好那个要卖掉我的畜生。
我最大的敌人，不是我爸。
是她。
“妈，你疯了！他那是骗你的！他就是想要钱！”
“不！”妈妈尖叫起来，“他不是！他想我了！”
“他就在城南菜市场等我们，他说他要当面给我们道歉！”
“薇薇，我们回家吧！妈妈求你了！”
她开始拖着我往外走。
“走啊薇薇！你爸在等我们！”
我被她拉扯着，每走一步，心就凉一分。
看着她兴奋到发红的脸，我忽然明白，我救不了她。
她已经烂在了那个地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