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晋海革看着蒋云岫的目光，心头微动，颔首道：“当然。”
话落，两人就朝安静无人的角落走去。
柴平安的眼神在两人背影身上流转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些了然。
紧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在陆鹤龄身上，有些怜悯，也有些嘲笑，亏得还是留洋回来的文化人，婆娘却成天给自己戴绿帽子。
他倒也好奇，这蒋云岫到底有啥好的？
一个低贱的地主阶级，要不是蒋云岫她爹是个大善人，民国时候给他们家家户户都送过粮食，蒋家一门早被村民们打杀了，还能苟活到现在？
贾国经眼珠子一转，心底思忖，这晋海革是什么意思，瞧上蒋云岫了？
这要是当初的蒋云岫，瞧上也正常，毕竟十里八乡的妇女，没一个比她漂亮，许是留过洋，不论是穿衣打扮还是那股子养尊处优的气质，都与众不同，这也是他当初看上她的原因，可惜了，越来越让人倒胃口。
蒋砚手掌握拳，死死盯着蒋云岫的背影，眼底闪过厌恶。
他转而看向陆鹤龄，低声道：“爸，蒋云岫怎么会认识这个人？”
这些年，蒋云岫费尽心思都想去城里生活，可惜，一个地主婆，备受监管，压根没办法离开东风生产合作社，她怎么会认识领导？
陆鹤龄抿了抿唇角，斑白的两鬓显得人有些沧桑。
“他曾是你外公药铺的伙计。”
闻言，蒋砚眉头一皱，脸上神色有些嫌恶。
他上前，从柴平安那边拿过二十斤玉米面和一斤猪肉，和陆鹤龄一起回了茅草屋，还“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今天晚上蒋云岫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他太清楚蒋云岫的为人了，好不容易碰上了曾经的“故人”，还是一个如今有权有势的故人，她巴不得攀上人家，怎么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
刚好，他今天晚上能再说服一下他爸，离婚！
不过，蒋云岫好像有些变了……
……
“有什么事就说吧。”晋海革站在田埂边，眼神复杂地看着蒋云岫。
世道大变，他入伍参军，没死在鬼子手里，新社会后，因为砍过几个鬼子头，被组织上褒奖，渐渐地，就成了富水乡人民委员会的公安。
这些年他不是没打听过蒋家的事，毕竟，当初是蒋老爷子给了他一碗饭吃，可惜，蒋老爷子被蒋云岫活活气死，蒋家也因为成分问题落寞了。
他是乡里的领导，也没道理再和他们有所牵扯。
对蒋云岫那些流传在外的臭名声，他起初是不信的。
那个曾经穿着一袭洋装，精致干练，引得富家少爷竞相追捧的蒋小姐，怎么会变成一个风流成性、奢靡浪费、霸道跋扈的泼妇呢？
但后来，越来越多关于蒋家的消息传来，也容不得他不信了。
大概，这就是家道中落，新社会来临后给蒋云岫带来巨大落差导致的？
她叫他过来是为了什么呢？
晋海革其实心里有数，如今蒋家日子很艰难，他是乡里来的公安特派员，如果他愿意照拂一二，蒋云岫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你当初在我家当伙计，应该是知道的，我爹，他曾暗中资助过赤党，当年药铺的一些账本，你是否知道下落？”
蒋云岫目光灼灼，紧盯着晋海革的神色。
这是她想到的，能为蒋家洗刷地主阶级污名的最直接的方法。
她爹，既以“仁心为药”为招牌，又怎么可能是一个鱼肉乡里的地主？
蒋家药铺明面上做生意，暗里却悄悄将不少药材送到赤党手中！
原本她还在苦恼，要怎么申请查阅当年被组织上没收的蒋家账册，晋海革就被送到了眼前，看来，老天也不想让她和蒋家一生背负污名。
【嘶——蒋家还资助过赤党？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吧，虽然小说里没多说蒋家药铺的事，但大伙好像都对蒋老爷子很尊重，可怜的民族资本家，要不是摊上这个穿越者，也不会……】
【支持找到红色证据！支持蒋家平反！】
【……】
爱国，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放在第一位的。
蒋云岫骤然投下一颗惊雷，一行行金字弹幕刷动地极快，伴随着一声声书币“叮咚”落袋声。
蒋云岫却充耳不闻，紧紧盯着晋海革的每一个眼神。
晋海革抬起眼帘，目光在蒋云岫脸上停留了片刻，似在斟酌措辞。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平和却锋芒暗藏：“恕我直言，蒋同志，当年蒋家被查抄时，是出示证据最恰当的时机，你为什么沉默？”
蒋云岫指尖蜷缩了一下。
“事隔多年，物是人非，即便我们愿意帮你寻找，直接证据也早已湮没。不瞒你说，当年从蒋家没收的所有账册都经过仔细核查，没有任何记录。”
晋海革语气有些感慨，他不是没想过帮蒋家平反。
民国时，赤党处境艰难，腹背受敌，为了资助他们，蒋老爷子挖空心思，处处都做到了谨慎，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直接证据，又怎么证明？
蒋云岫深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地迎上了晋海革审视的目光。
“你们找不到，不等于证据就不存在。”她语调平稳，却潜藏着力量。
“晋同志，我蒋家药铺世代行医，凭的是‘仁心为药’四个字。长年累月的义诊，我们何曾赚过一分黑心钱？好不容易盼来了新社会，难道就因为我家境殷实，就活该被扣上地主的帽子，任人欺凌？”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蒋云岫一字一顿，眼眸猩红，却没有落泪。
晋海革沉默了。
这一刻，他竟从这个臭名远扬的蒋云岫身上，看到了属于蒋家的傲骨。
“我要查阅蒋家药铺的账册。”蒋云岫斩钉截铁。
晋海革神情凝重，半晌才缓缓开口：“蒋家账册当年确实被尽数没收，但具体存放在什么地方还需要时间调查。我会尽力，但你最别抱太大希望，时隔多年，那些账册可能早已遗失，甚至已经被焚毁。”
蒋云岫轻舒一口气，点了下头：“那就多谢你了。”
只要有一分希望，她就不会放弃。
晋海革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也不想蒋家蒙尘，你……”
他嘴唇翕动，想说几句劝告的话，却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只道：“等我消息吧。”
说完，他带着人离开了。
社员们朝着蒋云岫指指点点，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
柴平安则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也带着人走了。
贾国经倒是也想和蒋云岫私底下多说几句，奈何周围人太多，为了避嫌还是匆匆离开了。
蒋云岫冷嗤一声，回了茅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