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眸中星河流转。
这答案带来的震撼,
丝毫不逊于第一个问题。
短短三日,
他目睹自己横扫六合,
也看清帝国倾塌的 ** 。
比二十载岁月更跌宕!
倦意忽然翻涌。
他倚着案几阖目,试图消化那些惊雷般的讯息。
“何人?”
殿外碎响惊动了他。
“大王,是妾身……”
胡姬的嗓音裹着蜜与刺,
从门缝渗进来。
嬴政指节微蜷。
光影在他眉宇间明灭。
“进来。”
终究是松了口。
胡亥确为亡秦祸首,
身为其母,她难辞其咎——
若非溺爱,
何至养出那般孽障?
但竹简未载胡姬参与篡位。
或许她亦是局中棋子,
甚或……
受害者。
况且论起娇纵胡亥,
他自己何尝不是推手?
更不必说——
她终究是,
他心头那抹朱砂痕。
情况尚未明朗之际,
将怒火倾泻于他人,实属不妥。
屋外,盖聂听闻此言,默然垂下手。
胡姬轻哼一声,瞪了盖聂一眼,推门而入。
转眼间,她换上温婉笑容,柔声对嬴政道:“大王,听闻您龙体欠安,未上早朝,妾身特意为您熬了一碗羊汤。”
“无碍。”
嬴政神色平静。
他虽未打算迁怒于她,但心中怒意未消。
胡姬笑容微僵。
她隐约察觉嬴政的目光与往日不同,态度亦显疏离。
或许只是身体不适吧。
她暗自思忖,面上不露痕迹,继续道:“大王,妾身为您盛一碗汤吧,趁热喝才鲜美。”
“不必,放着吧。”嬴政抬手示意。
再次被拒,胡姬并不尴尬,放下食盒后,凑近嬴政身侧:“那妾身替大王揉揉肩。”
嬴政眉头微蹙,未置可否。
见他未拒绝,胡姬心中一松,绕至他身后,轻轻捏起肩膀。
片刻后,她眸光微转,柔声道:“大王,您平日莫要太过操劳,该歇息时便歇息。若累坏了身子,如何是好?近 ** 不是欲立太子吗?不如让太子分担政务,您也能轻松些。”
嬴政缓缓睁眼,眼底寒意掠过。
胡姬未察觉,继续道:“依妾身看,岚公子聪慧机敏,英姿勃发,颇有您年少时的风范。若他为太子,定能为您分忧。”
嬴政侧目:“你希望嬴岚继位?”
胡姬含笑点头:“岚公子天资卓绝,又得您喜爱,妾身自然觉得他合适。”
嬴政淡淡道:“朕记得,你与他曾有龃龉。”
“那不过是小事。”胡姬语气娇嗔,“妾身怎会与晚辈计较?不过是替大王与大秦着想罢了。”
“那胡亥呢?”嬴政目光微斜,“你不想让他承袭王位?”
胡姬心头一颤,摇头道:“亥儿年幼顽皮,难当大任。妾身只愿他平安喜乐,别无他求。”
嬴政沉默不语,眸中暗流涌动。
与此同时——
侍卫接过青铜牌匾。
月神踏入王宫后花园。
经过清晨的慎重选择,她换上了阴阳家特制的服饰。蓝色长裙垂落地面,显得格外典雅。唯有颈间一抹雪白若隐若现,既令人心生亲近之意,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正当月神想询问桃园方位时,嬴岚从凉亭后缓步走出。
“岚公子。”月神微微欠身。
“先生无需多礼,嬴岚已等候许久。”嬴岚目光在月神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他暗自提笔记录:
【惊艳!月神今日格外动人。】
【莫非是为我精心打扮?】
【果然魅力非凡!】
月神读到此处,唇角微扬。虽暗自腹诽这位公子心思活络,但被真诚赞美仍令她愉悦。毕竟今日特意装扮,正是为了引起对方注意。
与此同时,凤凰阁内。
东君凝视日记中的画像,心头泛起莫名酸涩。这本该令她幸灾乐祸的场景,却让她生出几分悔意。明明最初,这位公子选择的是她。
“能聆听阴阳家绝妙琴音,等待再久也值得。”嬴岚温声道。
【这般赞美定能讨得欢心!】
月神闻言轻笑出声。
这位公子表面正经,内心却如此鲜活有趣。
见月神突然发笑,嬴岚略显困惑:”怎么了?”
【莫非失言了?日后需谨言慎行。】
月神强忍笑意,谦逊道:”公子过誉了,月神愧不敢当。”
“月神先生过谦了,琴艺如何,一试便知,请随我来。”
嬴岚抬手示意,迈步前行。
月神款款相随。
二人行至桃林深处。
时值三月暮春,满园芳菲正盛。
但见粉霞漫野,琼枝堆雪。
恰似《诗经》所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般景致,竟让月神恍然失神。
纵使骊山胜景无数,在此桃园前亦稍逊风韵。
“可还入眼?”嬴岚望着月神流转的眼波。
月神颔首:“美不胜收。”
“此乃母妃手植,她最喜在此抚琴。”嬴岚眸中泛起追思。
他并非骤然降临此世。
自垂髫之年便长于宫闱。
对已故的王氏夫人,自是情意深重。
见嬴岚眉间染愁,月神心弦微动。
公子幼年失恃之事,
她早有所闻。
纵是异世来客,
终究也是丧母之人。
正欲出言宽慰,
忽闻身后疾呼:
“速速避让!”
猝不及防间,有人撞上她后背。
伴着童音惊呼:
“哎哟!”
定睛看去,
只见个总角少年跌坐在地。
少年肤若新雪,青丝散落。
颈间悬着长生玉锁。
最奇是那双异色瞳仁——
左如碧海,右似琥珀。
月神心下了然:
咸阳宫中,唯有一人生具异眸。
正是秦王幼子,胡亥。
“胡亥?你在此作甚?”嬴岚蹙眉。
胡亥揉着摔疼的臀,瞥见泼洒的墨筒,不答反问,冲着月神嚷道:
“你这人怎的挡道?不是叫你让开么?墨汁都洒了,你须赔我!”
“墨汁?”
月神怔了怔,低头望去。
只见她那袭素雅的蓝裙,此刻已被泼墨染得漆黑。
“这……”
她分明好端端站在此处。
对方撞倒她不说,还将她弄得满身污渍。
如今反倒要她赔偿?
简直颠倒黑白!
月神纤指紧攥,胸中怒意翻涌。
可念及对方乃秦王幼子,终究强压怒火。
阴阳家 ** 之尊虽贵——
较之秦公子身份,终究逊色三分。
嬴岚见状沉声呵斥:“撞人在先,反要索赔?速速赔罪!”
“二哥糊涂!”胡亥拍拍衣摆起身,撇嘴道:“我为何要道歉?”
“你说什么?”
嬴岚眉峰骤聚。
早知幼弟顽劣,未料竟跋扈至此。
难怪史载其屠戮宗亲——
终致大秦二世而亡!
此时粉衣侍女匆匆赶来,喘息着解释:“二公子恕罪,奴婢正陪亥 ** 字嬉戏,约定比试脚程……”
胡亥瞪眼打断:“分明是她耳背未让道!害我跌跤不说,还糟蹋了父王赐的墨锭——”转而斜睨月神:“罢了,看在你是我二哥宾客份上,赔个不是便饶你。”
月神指节发白。
堂堂阴阳家 ** ,何曾受过这般折辱。
偏生发作不得。
嬴岚怒极反笑:“看来你是不愿认错了?”
“我在自家宫苑行走,何错之有?”胡亥梗着脖子嚷道,“二哥再偏帮外人,我定要禀明父王!”
“好。”
嬴岚颔首轻笑。
眸中寒芒乍现。
扬手便是一记耳光。
清脆的声响划破空气,胡亥整个人被抽得踉跄后退!
“公子!”
一旁的粉衣侍女惊慌失措,赶忙上前搀扶摇摇欲坠的胡亥。
月神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望着嬴岚。
这位二公子的雷霆手段着实令她意外,心头没来由地悸动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看透这位大秦公子。
“公子三思!”月神急忙劝阻,”月神无碍的,若需要赔罪…”
话音未落,嬴岚抬手示意:”我邀来的贵客,岂能任人轻慢?”
“兄长管教幼弟,天经地义。”
“有我在,必不叫阴阳家蒙冤。”
这番话让月神怔在原地,心头泛起异样的涟漪。
“你竟敢动手?!”胡亥捂着红肿的脸颊,眼中满是震惊与怨毒。
“父王都未曾打过我!”
“那便由我来代劳。”嬴岚目光如冰,”最后问一次,道歉与否?”
“休想!”胡亥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迎接胡亥的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二公子,我替亥公子赔罪,请您住手!”
粉衣侍女慌忙上前阻拦。
她的任务本是挑起胡亥与嬴岚的冲突。
虽料到嬴岚会动手,却没想到如此狠厉!
这简直是要往死里打。
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小命难保。
“这……”
一旁的月神也手足无措。
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道不道歉?”
嬴岚冷冷扫了粉衣侍女一眼,吓得她僵在原地,随即再次逼问。
“不……”
啪!
又是一巴掌!
这次落在胡亥另一侧脸上。
他的脸迅速肿胀,活像个猪头,疼得嚎啕大哭。
嬴岚面不改色,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继续问道:“道不道歉?”
胡亥边哭边惊恐后退,彻底被打怕了。
眼前的二哥,陌生得令他胆寒。
从前虽强硬,却不至如此狠绝。
“我……”
他本想认错求饶。
可话未出口,嬴岚眉头一挑:“还嘴硬?行。”
抬手又是一记耳光!
** 辣的疼痛让胡亥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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