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初秋的雨总带着点猝不及防的凉，傍晚六点半，林晚星盯着电脑屏幕上刚修改完的海报，指尖在鼠标上悬了悬，最终还是点了保存。设计部的同事大多已经下班，空旷的办公区只剩下几盏长明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浅灰色的地毯上，像片沉默的云。
桌角的手机震了震，是陈曦发来的消息：“海报我看了，色调比上次柔和多了，陆泽言团队那边应该能过，辛苦啦，早点下班～”
林晚星弯了弯嘴角，回了句“谢谢曦姐”，刚要关掉聊天框，窗外突然滚过一声闷雷，紧接着就听见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她转头看向窗外，深蓝色的玻璃已经被雨水模糊，楼下车水马龙的灯光晕成一片暖黄的光斑，像被打翻的调色盘。
“下雨了啊……”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壳上淘淘的照片——那是上周在公园拍的，淘淘正趴在草地上吐舌头，耳朵被风吹得歪到一边，傻气又可爱。
早上出门时还是晴空万里，她根本没带伞。
收拾东西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点开天气预报，未来两小时都是暴雨橙色预警。林晚星对着屏幕叹了口气，拎起帆布包走到电梯口，看着跳动的数字，心里盘算着是找个便利店买把伞，还是等雨小点儿再走。
电梯在18楼停下时，门打开的瞬间，她愣了一下。
程宇站在电梯里，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深色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白色衬衫的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他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她，眉峰微挑，目光在她手里的帆布包上顿了顿。
“还没下班？”他先开了口，声音比白天在会议室里柔和些，带着点刚结束工作的松弛。
“刚弄完手里的活儿，准备走了。”林晚星往后退了半步，给他让出位置，“程总也才忙完吗？”
“嗯，刚签完份合同。”程宇走出电梯，视线越过她看向窗外，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玻璃上的水流像蜿蜒的小溪，“下雨了，带伞了吗？”
林晚星的脸颊有点发烫，下意识地捏了捏帆布包的带子：“早上看天气预报说没雨，就……没带。”
程宇“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两人并肩站在电梯口等电梯，空气里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电梯运行的轻微嗡鸣。林晚星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杂着雨水带来的潮湿气息，莫名让人觉得安心。她偷偷抬眼瞥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看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连下颌线的弧度都像是精心勾勒过的。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两人先后走进去。林晚星按了1楼，程宇没动，显然也是要下去。狭小的空间里，她能听到自己有点过快的心跳声，和着电梯下降的失重感，让指尖微微发颤。
“住得远吗？”程宇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不算太远，在城东的望湖小区，离中央公园挺近的。”她报出地址时，心里莫名有点紧张，像是在透露什么隐秘的心事。
“那边环境不错。”程宇点点头，“我家在城西，顺路的话，可以送你一程。”
林晚星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惊讶藏都藏不住：“啊？不用不用，太麻烦您了，我自己找把伞就行……”
“举手之劳。”他打断她的话，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而且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便利店的伞估计早就被抢光了。”
电梯刚好到达1楼，门缓缓打开，扑面而来的是带着湿气的凉风。程宇率先走出去，回头看了她一眼：“走吧。”
林晚星站在原地犹豫了两秒，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大厅拐角，最终还是咬了咬下唇跟了上去。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既觉得唐突，又藏着点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大厦门口的保安撑着伞跑过来，给程宇打开了车门。那是辆黑色的越野车，线条硬朗，和他的气质莫名契合。程宇弯腰坐进驾驶座，摇下车窗看向她：“上车吧。”
林晚星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刚坐稳就闻到车里淡淡的皮革香，和他身上的雪松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味道。她下意识地系好安全带，手指在安全带扣上摩挲着，眼神飘向窗外，不敢看他。
程宇发动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发出规律的“唰唰”声，车窗外的霓虹在雨幕中拉成彩色的光带，像流动的星河。
“今天陆泽言的海报改得不错。”程宇目视前方，语气很自然，“比上次的版本更能突出他新歌的氛围感。”
林晚星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工作。她还以为像他这样的大老板，根本不会注意到设计部的小细节。“谢谢程总认可，”她连忙说道，“上次您说色调太硬，我参考了些电影海报的配色，调整了饱和度……”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修改思路，说到兴奋处，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程宇侧耳听着，偶尔“嗯”一声，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他发现这个女孩谈起专业时，眼睛里会发光，那种专注又自信的样子，和初见时那个被淘淘拽得踉跄的软性子判若两人。
其实他今天根本不用加班，只是下午在办公室处理文件时，从落地窗前看到设计部的灯还亮着，鬼使神差地就多待了会儿。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拿起文件夹站在了电梯口。
“你很有天赋。”等她说完，程宇认真地夸了一句，“对色彩和情绪的把握很敏锐，这在设计里是很重要的。”
被他这么直白地夸奖，林晚星的脸颊又开始发烫，她低下头小声说：“我还有很多要学的，曦姐教了我不少东西……”
“陈曦确实很有经验，”程宇点点头，“但你的灵气是别人教不会的。”
车厢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雨点击打车窗的声音和轻柔的音乐。林晚星偷偷瞥了他一眼，发现他正专注地开车，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连平日里紧抿的嘴角都放松了些。
她突然想起上周在公园碰到的事。那天她带着淘淘去宠物区，正好看到程宇也牵着年糕在那里。年糕不知道从哪儿叼来个网球，非要塞给淘淘，两只大狗围着网球追来追去，程宇就站在围栏边看着，阳光落在他身上，给周身镀了层金边，那画面温暖得像幅画。
她当时没敢上前打招呼，只是远远地看着，直到他带着年糕离开，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离谱。
“你好像很喜欢淘淘？”程宇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嗯！特别喜欢！”提到淘淘，林晚星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它虽然调皮，但特别聪明，我不开心的时候，它会叼着玩具来哄我，还会把脑袋搁在我膝盖上撒娇……”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淘淘的趣事，从它第一次学会握手，到它偷偷把哥哥的拖鞋藏进沙发底，眼睛亮晶晶的，像在说自己的孩子。程宇安静地听着，偶尔被她逗笑，发出低沉的笑声，在狭小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他想起年糕刚到家里的时候，才三个月大，怯生生地缩在纸箱角落，连走路都打晃。现在却成了只拆家能手，上个月刚把他书房的地毯啃坏了个角，气得他想把它送人，结果半夜醒来，发现它正趴在床边，用爪子轻轻拍他的手背，瞬间就没了脾气。
“狗狗好像都这样，”程宇嘴角噙着笑，“一边气人，一边又让人忍不住想疼它。”
“对对对！”林晚星深有同感，“有时候淘淘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我气得想揍它，可它一摆出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我就心软了。”
车子驶过一座桥，桥下的河水在灯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雨丝落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林晚星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知道快到家了，心里莫名地涌上一丝不舍。
“前面路口停就行，我家就在旁边的小区。”她指着前方说道。
程宇放慢车速，在路口靠边停下。雨还在下，噼里啪啦地砸在车顶上，像在敲打着某种节奏。林晚星解开安全带，手搭在门把手上，却没立刻开门。
“今天……真的谢谢您送我回来。”她转过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真诚的谢意，“不然我估计得在雨里淋成落汤鸡了。”
程宇看着她被灯光映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不客气”，却鬼使神差地问了句：“明天还下雨，记得带伞。”
林晚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嗯！记住了！谢谢程总提醒。”
她推开车门，撑着程宇从后座拿给她的伞，站在雨幕中朝车里挥了挥手：“程总慢点开，路上小心。”
程宇点了点头，看着她的身影跑进小区大门，直到那抹米白色的连衣裙消失在单元楼门口，才重新发动车子。
雨刮器依旧在不知疲倦地摆动，他却觉得挡风玻璃上的雨痕，怎么也刮不干净。
林晚星冲进家门时，头发和衣服还是湿了些，带着雨水的凉意。淘淘听到动静，立刻摇着尾巴跑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蹭她的裤腿，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撒娇声。
“淘淘，我回来啦。”她蹲下身抱住它毛茸茸的脑袋，冰凉的鼻尖蹭到它温暖的耳朵，心里那点莫名的情绪终于安定了些。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雨发呆。手机放在茶几上，屏幕亮着，停留在和程宇的微信聊天界面——还是上次约面试时的记录，之后再没说过话。
她拿起手机，指尖在对话框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放下了。
他是老板，她是员工，保持距离才是应该的。
可脑海里却总是浮现出他开车时的侧脸，他听她说话时的笑容，还有他最后那句“明天还下雨，记得带伞”。
雨声淅淅沥沥，像在耳边说悄悄话。林晚星抱着淘淘，把脸埋进它蓬松的毛发里，闻着那股熟悉的狗味，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也许，这场雨也不是那么讨厌。
程宇回到家时，已经快八点了。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只有年糕听到动静，从窝里跑出来，兴奋地围着他转圈圈，尾巴摇得像个拨浪鼓。
“回来啦。”他弯腰摸了摸年糕的脑袋，指尖触到它温热的皮肤，心里那点莫名的空落才被填满了些。
张嫂已经做好了晚饭，保温在餐桌上。他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走到阳台抽烟。
雨还在下，夜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却照不亮阳台上的寂静。他靠在栏杆上，看着烟头上的火光明明灭灭，脑海里却反复出现林晚星刚才在车里的样子——她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还有被雨水打湿的发梢……
他掐灭烟头，转身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却没心思看文件。鼠标在桌面上漫无目的地滑动，最终停在了一个隐藏的文件夹上——里面存着上次在公园拍的照片，是他趁两只狗玩闹时，随手用手机拍的。
照片里，林晚星正弯腰摸淘淘的脑袋，阳光落在她微卷的长发上，像撒了把金粉，她的侧脸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程宇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过她的轮廓，眼神深邃得像窗外的夜。
他活了二十八岁，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应付过各种各样的场面，早就学会了把情绪藏得严严实实。可不知道为什么，在遇到林晚星之后，那些被他刻意压抑的情绪，却像雨后的春笋，开始悄悄冒头。
也许是因为她的眼睛太干净，像没被污染过的清泉；也许是因为她谈起设计时的认真，像株努力生长的向日葵；又或者，只是因为那天在公园，两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阿拉斯加，让他觉得这世上有种缘分，来得猝不及防。
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是张弛发来的消息，汇报明天的行程安排。程宇快速回复完，放下手机，目光重新落回照片上。
雨还在下，敲打着窗玻璃，也敲打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
他关掉照片，却没关掉那个文件夹。
就像有些情绪，他还没想好要不要藏起来。
林晚星躺在床上时，手机突然“叮”地响了一声。她以为是陈曦发来的消息，拿起一看，却愣住了。
是程宇发来的微信，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句话。
照片是在宠物区拍的，淘淘和年糕正并排趴在草地上，脑袋靠在一起，像对亲密的兄弟。
文字是：“今天在公园看到它们俩，拍了张照片，给你。”
林晚星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两只狗的脑袋，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她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程宇站在围栏边，看着两只狗亲昵的样子，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幕，然后在某个雨夜，发给了她。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软的，暖暖的。
她回复道：“它们俩好像真的很投缘，下次有机会一起遛狗呀～”
发送成功的瞬间，她把脸埋进被子里，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过了几分钟，程宇回复了一个“好”字，后面还跟了个微笑的表情。
林晚星抱着手机，在被子里滚了两圈，淘淘被她吵醒，不满地“嗷”了一声，用头蹭了蹭她的胳膊。
“淘淘，”她摸着它的脑袋，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你说……程总是不是也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呀？”
淘淘当然不会回答，只是舒服地打了个哈欠，把头搁在她的腿上，继续睡了。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月光透过云层，洒在地板上，像一层薄薄的银霜。林晚星看着天花板，心里像揣了颗甜甜的糖，连呼吸都带着甜味。
她知道，从明天起，上班的路好像多了点不一样的期待。
不只是因为能做喜欢的设计，还因为……或许能在电梯里，在走廊上，或者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看到那个穿着白衬衫、身上带着雪松味的人。
雨夜漫长，却因为这点小小的期待，变得格外温柔。第二天，林晚星早早来到公司，心里一直期待着能遇见程宇。她特意多花时间化了个淡妆，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裙子。在电梯口等电梯时，她时不时张望，眼神里满是期待。
“早。”熟悉的声音响起，程宇出现在她身后。林晚星转过身，脸颊绯红，“程……程总早。”
两人一同进了电梯，狭小的空间里，气氛有些微妙。林晚星偷偷瞥向程宇，而程宇也在不经意间看向她，四目相对，林晚星的心“砰砰”直跳。
到了公司，林晚星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午休时，她正坐在工位上发呆，程宇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一起吃午饭？”林晚星受宠若惊，连忙起身。
餐厅里，两人边吃边聊，气氛轻松愉快。突然，程宇的手机响了，他接完电话后，神色有些凝重，“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了。”看着程宇匆匆离去的背影，林晚星心里莫名有些失落，但又期待着下一次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