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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电梯在黑暗中稳定下降,李高利抓紧这难得的喘息之机,全力运转生物能,试图修复千疮百孔的精神。深度指针缓缓划过“-1200M”的标记,继续向着最终层的黑暗深渊滑去。

然而,就在指针即将触及“-1300M”的刻度时——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整个矿井都在哀嚎的巨响猛地从下方传来!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了无数亡者极致怨恨、痛苦、以及一丝……仿佛被触怒的狂暴意志的恐怖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海啸般,自下而上,狠狠撞上了正在下降的电梯轿厢。

这不再是之前那种通过回音石传导的远程攻击,而是来自“悲鸣者”本体,近乎全力的、带着毁灭意志的咆哮。

咔嚓——嘎吱——

坚固的金属轿厢在这股无形的巨力冲击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厚重的金属墙壁瞬间向内凹陷,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控制面板火花四溅,屏幕瞬间漆黑!照明系统彻底熄灭,轿厢内陷入一片恐怖的黑暗。

这还没完!伴随着又一声更加尖锐、仿佛能撕裂灵魂的悲鸣,李高利感到脚下猛地一空。

承载轿厢的缆绳,似乎在那恐怖的精神与物理的双重冲击下,断裂了!

失重感瞬间传来!整个轿厢开始以一种越来越快的速度,向着无底的黑暗疯狂坠落!狂风在破损的轿厢外呼啸,如同无数冤魂在尖笑!

“该死!”李高利在极速下坠的轿厢内翻滚,六条腿死死扣住扭曲的地板,才没有被甩飞出去。

他心中骇然,这“悲鸣者”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仅仅是感受到他乘坐电梯靠近,就发动了如此狂暴的攻击。

不能死在这里!他猛地想起地图上标注的,在“-1500M”深层区还有一个出方。

下坠的速度快得惊人,轿厢与井壁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和四溅的火星!在绝对的黑暗和疯狂的速度中,李高利凭借强化后的感知和记忆,死死估算着深度和位置。

就是现在!深层区出口应该就在附近!

“【生物能爆发】!我一定要活下去!”

他没有任何保留,将体内残余的所有生物能,孤注一掷地全部引爆。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在这急速下坠的轿厢上,强行制造一个向上的、对抗坠落的冲力。

轰!

红色的虫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狠狠向上撞向轿厢那已经严重变形的顶部!

哐!

本就濒临解体的轿厢顶部,被他这舍命一撞,硬生生破开了一个大洞。同时,下坠的势头也因为这反向的冲击微微一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李高利看到了侧面井壁上,一闪而过的、标志着深层区出口的微弱灯光和敞开的闸门。

没有思考的时间!他六条腿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一蹬扭曲的轿厢地板,庞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险之又险地射向了那个出口。

嘭!!!

他重重地摔在深层区出口外的坚硬岩石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浑身甲壳仿佛都要散架,内脏受到剧烈震荡,一口绿色的体液忍不住喷了出来。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电梯轿厢坠入深渊尽头那令人牙酸的、绵延不绝的粉碎撞击声。

剧烈的疼痛和透支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视野迅速被黑暗占据。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活下来了……暂时。

……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冰冷的触感和模糊的交谈声将李高利从深沉的昏迷中唤醒。

他艰难地睁开复眼,视野模糊而摇晃。他发现自己正趴在地上,浑身剧痛,尤其是内脏和甲壳连接处,仿佛被碾过一般。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感觉到有几道强大的气息正围在他身边。

视线逐渐清晰,他看清了围着他的“人”。

那是几个外形奇特的非人形生物。其中一个像是用粗糙岩石拼接而成的巨人,另一个则是笼罩在流动阴影中的瘦长人形,还有一个则是不断变换着金属光泽的、如同液态机器般的构造体。

他们身上都散发着不弱的气息,装备看起来也相当精良,此刻正用各种非人的感官“注视”着他,带着明显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醒了?”一个带着嗡嗡回响的、如同岩石摩擦般的声音响起,是那个石巨人。

李高利尝试动弹,却发现身体虚弱不堪,连抬起一条前肢都异常困难,显然重伤未愈。

“你们……是谁?”他低沉地问道,声音沙哑虚弱。

“我们是奥斯瓦伦老爷雇佣的‘磐石’小队。”那个液态金属构造体发出冰冷的、毫无波动的电子音,“你在我们的作业区域昏迷了。现在,跟我们走一趟,老爷要见你。”

奥斯瓦伦?那个矿主?他在这里做什么?还有雇佣的小队?

李高利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但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暂时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本。

他沉默着,任由两个小队成员用一种特制的、闪烁着能量符文的金属镣铐,锁住了他几条相对完好的节肢,然后如同拖拽货物般,带着他向着深层区某个方向走去。

沿途,李高利注意到,他们行走的路径上,竟然没有任何悲鸣矿工或者那种兽形怪物的踪迹,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它们驱散了。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个被改造成临时指挥所的、相对完好的洞窟内。这里灯火通明,摆放着一些与矿区环境格格不入的、充满科技感的仪器和设备。

而在洞窟中央,一把用某种暗色金属打造、装饰华丽的宽大座椅上,端坐着一个……生物。

那是一个难以用常规形态描述的“生命体”。

它大致呈椭圆形,主体是一种半透明的、仿佛胶质般的物质,内部可以看到缓缓流动的、如同星河般的璀璨光点。

它没有明显的四肢,只有几根柔软的、如同触须般的附肢随意地搭在座椅扶手上。“面部”只有一个巨大的、如同复眼般的晶体结构,散发着冷漠而高傲的光芒。

这就是奥斯瓦伦?这片矿区的大矿主?李高利心中明了,难怪任务限定类人形,这位矿主根本就不是人形生物。

“哦?一只……虫子?”奥斯瓦伦那独特的、带着多重回音、仿佛直接作用于心灵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好奇,“能从电梯井的坠落中活下来,倒是有点意思。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那巨大的复眼扫过李高利狼狈的身躯和锁链,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傲慢:“低等的生命,听着。我是奥斯瓦伦,这片矿区唯一的主宰。现在,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下面那个由劣等矿工临死前的噪音聚合起来的玩意儿——‘悲鸣者’,它躲在了最底层,干扰了我的采矿作业。”奥斯瓦伦的触须不耐烦地挥动了一下,“我需要你下去,把它给我引上来。我的‘磐石’小队会在这里设伏,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李高利沉默地听着,同时暗中运转起微弱的精神力和【信息素感知】,仔细探查着周围。当他感知到那个所谓的“磐石”小队成员时,心中不由一沉。

这些家伙……气息看起来不弱,但内在的能量波动却远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大,甚至不如他状态完好的时候。凭他们,怎么可能对付得了那个能隔空撕裂电梯、精神冲击几乎将他碾碎的“悲鸣者”?

这个奥斯瓦伦,要么是蠢,要么就是极度傲慢,根本不清楚“悲鸣者”的真正实力!

“如果……我拒绝呢?”李高利试探着问道,声音依旧虚弱。

“拒绝?”奥斯瓦伦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那复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那你就没有任何价值了。我的小队会立刻将你这只碍眼的虫子拆成碎片,扔进矿渣里。”

赤裸裸的威胁。

李高利心中冷笑,表面上却做出了挣扎和恐惧的样子,最终“艰难”地低下了头:“……我……我答应你。”

“聪明的选择,虫子。”奥斯瓦伦满意地(或许)说道。

他的一根触须抬起,上面戴着一枚戒指,戒指上镶嵌着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散发着柔和而恒定金光的石头。

当这块石头出现的瞬间,李高利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悲伤怨恨气息,仿佛遇到了克星般,瞬间被驱散、净化了一大片。甚至连他精神上的压力和幻象都减轻了不少。

“这是‘回音矿母石’,”奥斯瓦伦炫耀般地晃了晃戒指,“这片矿区所有回音矿的源头,一切噪音和污染的克星。有它在,那些被污染的劣等造物根本不敢靠近。”

原来如此,李高利瞬间明白了为什么电梯附近没有回音石,为什么汉斯一踏入那片区域就瞬间溶解,为什么奥斯瓦伦能在这深层区安然无恙。

一切都源于这块小小的母石!它能压制、甚至分解那些被“悲鸣者”力量侵蚀的回音矿和衍生物。

但……它无法直接伤害“悲鸣者”本身。因为“悲鸣者”的核心,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回音矿,而是凝聚了无数矿工最深刻的爱、希望、痛苦与憎恨的复合体,是超越了物质形态的怨恨结晶,早已脱离了母石的掌控范围。所以奥斯瓦伦才需要借助外力。

而这位傲慢的矿主,显然因为长期依赖母石无往不利,产生了严重的误判,认为“悲鸣者”也不过是稍微强大一点的“噪音聚合体”罢了,根本不足为虑。

“走吧,虫子,别浪费时间了。”奥斯瓦伦催促道,他“尊贵”的身体从座椅上缓缓的浮了起来,带着李高利和“磐石”小队,大摇大摆地向着通往最底层的辅助电梯井走去。

果然,沿途所有遇到的悲鸣矿工和兽形怪物,在感受到母石气息的瞬间,就如同雪遇骄阳般,发出惊恐的嘶鸣,迅速退避,不敢靠近分毫。

来到辅助电梯井,奥斯瓦伦用母石戒指轻易打开了通往最底层的权限。

“下去把它引上来。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奥斯瓦伦用触须指着幽深的井口,语气不容置疑。

李高利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傲慢愚蠢的矿主和他那支外强中干的小队,然后一言不发,爬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闭,开始下降。这一次,再没有任何阻碍,直达最终层。

当电梯门再次打开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灵魂都冻结的极致情感洪流,瞬间将李高利淹没。

这里不再有巷道,不再有矿灯。眼前是一片无比广阔的地下空间,穹顶高耸,看不到尽头。

而整个空间的地面、墙壁、穹顶……几乎完全由无数巨大的、闪烁着浓郁紫黑色光芒的回音矿晶体构成。这些晶体不再是死物,它们在微微搏动,如同活物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令人崩溃的悲伤、绝望、思念、怨恨……以及,一丝微弱却坚韧的、属于“家”的温暖与希望。

而在空间的中央,一个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存在”悬浮在半空中。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像是一团不断翻滚、由无数张痛苦人脸组成的紫黑色云团,时而又像是无数道交织在一起的、由爱恨情仇凝聚而成的能量流。

它的核心处,一块巨大的、如同黑暗太阳般的回音矿晶体缓缓旋转,释放着照亮整个空间的、令人心悸的紫黑色光芒。

物理与能量的界限在这里模糊。与其说它是一个生命体,不如说,它就是这片“哭泣矿井”本身。

是所有死于此处矿工们,他们生前最后的爱、对家人的期盼、死时的恐惧、无尽的痛苦、以及对奥斯瓦伦和这不公世道的刻骨憎恨……所有这些情感的最终聚合与显化!

这就是……悲鸣者。

李高利站在电梯口,望着那代表着无数亡魂终极执念的存在,感受着那几乎要将他灵魂撕成碎片的情感风暴,心中已然明白了奥斯瓦伦计划的荒谬,也清楚了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拖着依旧重伤的身躯,迈出了电梯,走向那片由无尽悲鸣构筑的最终舞台。

真正的决战,或许并非是与眼前的“悲鸣者”,而是与那矿井之上傲慢的愚蠢者和深埋在这矿井之下的、血淋淋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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