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昨晚裴郎歇在我那里,他说姐姐性子太冷,还是我懂得情趣……”
她声音娇软,带着炫耀。
我闭着眼,捻动手里的佛珠,不发一言。
那些声音像苍蝇,嗡嗡作响,却钻不进心里。
又过了些日子。
宫墙外隐约传来声音。
开始是混乱的呼喊,后来是沉闷的撞击声,再后来,是震天的喊杀声。
由远及近,像汹涌的潮水拍打着宫墙。
冷宫的门被推开。
儿子裴怀安冲了进来。
他头发散乱,脸上沾着黑灰,华丽的太子袍服被撕破了几处,眼神里全是惊惶。
“母后,城要破了,北狄人打进来了!”
我坐在蒲团上,缓缓睁开眼,漠然地看着他。
佛珠在指尖停顿。
他似乎被我的眼神刺痛,低下头,不敢直视,声音更低,带着难以启齿的羞愧。
“拓跋烈疯了,他派人喊话说……有个条件……”
裴怀安抬头,急切地看着我。
“他说父皇废了姐姐,娶了妹妹……他觉得很有趣……”
裴怀安的脸涨红了,羞愧和恐惧交织:
“他说……姐姐既然没人要了……那他要!只要你肯跟他走……他立刻退兵!”
冷宫里死寂。
只有宫墙外越来越清晰的喊杀声和撞击声。
我看着他。
这个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
他为了“脸上无光”可以眼都不眨地杀掉我的侍女,现在为了他的江山,又来卖他的母亲。
“裴铮呢?”
我开口,声音平静:
“他为何不自己来说?”
我的目光掠过裴怀安惊慌失措的脸,投向洞开的宫门外。
一抹刺眼的明黄色,在门廊的阴影里,一闪而过。
又像受惊的老鼠,迅速缩回了墙角。
儿子抓住我的裙角,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母后!母后!求您了!”
他痛哭流涕,声音嘶哑绝望:
“为了江山社稷,为了……为了儿子日后能顺利登基……您就答应了吧!求您了母后!儿子给您磕头了!”
他的额头很快磕出了血,混着眼泪鼻涕,狼狈不堪。
我看着脚下这个苦苦哀求的太子。
看着他身后宫门外那片空荡荡的阴影。
那里藏着曾许诺与我共白首如今却连面都不敢露的男人。
我轻轻地,笑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像冰棱碎裂。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我看着裴怀安染血的额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你们裴家父子……”
“还真是男子汉。”
说完,我重新闭上眼,指尖捻动佛珠。
北狄太子,拓跋烈。
原来那个十年前在宫宴上,莽莽撞撞眼睛亮得像狼崽子一样的野小子。
想要的,从来就不是顾盼儿。
他惦记了我整整十年,如今来讨债了。
北狄大军如潮水般退去。
没有欢呼,没有庆祝。
劫后余生的死寂笼罩着皇城。破损的宫门像一张咧开的嘴,嘲笑着里面人的懦弱。
我坐在拓跋烈准备的马车里。
车厢宽敞奢华,铺着厚厚的毛皮,隔绝了车外的血腥与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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