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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沃尔顿的军队退去了,留下一个被血与火洗礼过的荆棘谷。胜利的滋味不是甘甜,而是弥漫在空气中的铁锈味、焦糊味和淡淡的尸臭混合成的苦涩。雨水冲刷过的城墙,露出更多暗红色的斑驳,那是鲜血浸透石头后留下的永恒印记。

城堡内,死寂取代了战时的喧嚣。伤者的呻吟声低沉而压抑,幸存者们机械地搬运着同伴的尸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麻木的疲惫和深不见底的悲伤。这一战,守住了城堡,却付出了近三分之一战斗减员的惨痛代价。原本就稀薄的人气,更显凋零。

林轩站在主堡露台上,俯瞰着满目疮痍的庭院。他的身体因透支而微微颤抖,“源点”光晕黯淡了许多,但仍在不懈地扫描着损失评估:防御工事损毁超过四成,箭矢几乎耗尽,食物储备锐减,最严重的是人手短缺。雷索的战术和所有人的勇武,只是勉强抵消了实力的巨大差距。

艾莉丝安静地站在他身边,小手轻轻握着他冰冷的手指,传递着微弱的温暖。她的脸色苍白,过度使用自然之力让她元气大伤,翠绿的眼眸中倒映着下方的凄凉,充满了悲伤。

“土地……在哭泣。”她轻声说,声音空灵而虚弱,“那些红色的……不好的东西,渗进去了,很难过。”

林轩默然。他也能感觉到,城堡周围的地脉能量变得更加紊乱,红衣法师的诅咒法术残留像污渍一样,污染了这片土地。

雷索正在下面指挥清理工作,他的吼声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往日的暴戾,多了沉甸甸的责任。他亲自抬起阵亡者的遗体,动作罕见地轻柔。巴隆从溶洞里搬出了所有能找到的金属材料,沉默地开始修复破损的武器和铠甲,叮当的敲打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像是在为逝者敲响最后的安魂曲。伊尔明在艾莉丝之前的药圃旁盘膝而坐,双手按着地面,试图用残存的力量安抚受创的土地,眉头紧锁,显然效果甚微。

生存的危机暂时解除,但一种更深沉的、关于未来方向的迷茫,如同浓雾般笼罩在每个人心头。他们守住了什么?一堆废墟?一个强敌必将来犯的靶子?

第三天午后,一个意外的访客,打破了这种死寂的平衡。

负责在城堡最高处瞭望的民兵发出了信号:西南方向,有一个孤独的身影,正牵着一头驮着货物的瘦骡,不紧不慢地朝着城堡走来。不是军队,不是地精,只是一个旅人。

警惕性瞬间提升。雷索立刻派出两名恢复较好的民兵前去拦截查问。不久,民兵带回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他说他叫维克多·拜伦,是个学者。”民兵回报,脸上带着困惑,“他说……他是感应到这里的‘能量剧变’,特意前来拜访‘此地的主人’。他看起来……不像有恶意,但感觉很怪。”

“学者?”雷索疤眉一挑,满是怀疑,“这鬼地方还有学者跑来?沃尔顿的探子吧?”

林轩却心中一动。“能量剧变”?这个词绝非普通农夫或士兵能说出来的。他沉吟片刻,说道:“带他到大门口,我在门楼上见他。雷索,你带人戒备。”

片刻后,林轩、雷索和勉强支撑着到来的伊尔明,站在内城门的门楼上,向下望去。

只见下方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他身形消瘦,穿着一件虽然陈旧但浆洗得十分挺括的深蓝色礼服,外面罩着挡风的旅行斗篷。脸色苍白,鼻梁上架着一副用细银链拴着的单片眼镜,镜片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反光。他站姿笔直,带着一种久经熏陶的优雅,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礼服领口上别着的一枚紫水晶胸针,雕刻着繁复的徽记,虽略显陈旧,却透着一股不凡的气息。

他的骡子安静地站在一旁,驮着几个看起来沉甸甸的木箱和一卷帐篷。

“午安,诸位。”维克多·拜伦抬起头,声音温和而清晰,带着一种老派贵族的腔调,“在下维克多·拜伦,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你是谁?来干什么?”雷索毫不客气地喝问,手按在刀柄上。

维克多微微一笑,并不畏惧雷索的杀气,目光反而越过他,落在了林轩身上,单片眼镜后的目光锐利而充满探究:“如果我没猜错,您就是此地的领主,林轩男爵吧?真是……年轻有为。”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赞叹还是别的意味。

“拜伦先生,直说吧。”林轩平静地开口,他能感觉到,“源点”对此人产生了微弱的反应,提示其周围有低强度的知识性能量场环绕。

维克多点了点头,不再绕圈子:“我是一名研究古代能量场和秘法历史的学者。大约三天前,我在北边黑森林的一处遗迹中,感应到南方传来一股极其剧烈且……独特的能量震荡。其中混杂着强大的自然之力、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精微能量引导术、以及……令人不安的深渊诅咒残留。”他的目光扫过城墙上的战斗痕迹,最后停留在伊尔明和刚刚走来的艾莉丝身上,尤其在艾莉丝的尖耳上停留了一瞬。

“根据我的研究,这片谷地在上古时期被称为‘静寂之喉’,布设着强大的‘永恒静滞结界’。而三日前的那场战斗,无疑极大地扰动了这个结界。”他语速平稳,却抛出了重磅信息,“我好奇的是,诸位是如何在结界压制下,做到这一点的?更重要的是,诸位可知,这种扰动,会引来何等的……关注?”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更宏大、也更危险的一扇门。静滞结界?上古名称?深渊诅咒?这些词汇,连伊尔明都闻所未闻。

伊尔明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开,死死盯住维克多:“你说……静滞结界?你知道它的来历?”

维克多对伊尔明微微颔首,态度谦逊却难掩自信:“略知一二。如果我没看错,您是一位德鲁伊,而且您的身体……似乎与这片土地的‘病态’产生了某种深度的共鸣。这非常罕见,也极其危险。”

他又看向林轩:“男爵阁下,您城墙的某些加固手法,尤其是对那种特殊黑色石材的能量惰性利用,非常……精妙。这绝非寻常的锻造术或魔法。”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艾莉丝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还有这位……年轻的精灵小姐。您身上散发出的生命韵律,纯净得不可思议,与这片死寂之地形成了奇特的共生。这简直是……一个活着的奇迹。”

维克多·拜伦短短几句话,不仅点破了荆棘谷最大的秘密,更精准地道出了在场几个核心人物的特质和困境!此人绝非普通学者!

林轩心中警铃大作,但同时也升起一股强烈的探究欲。这个人,或许能解答他们一直以来的诸多疑惑。

“拜伦先生,你的目的是什么?”林轩直接问道。

维克多坦然迎上他的目光,褪去了些许优雅,露出一丝苦涩与执着:“知识,男爵阁下。我寻求失落的知识,也为知识所困。我家族世代研究这些,却因此蒙冤流放。我感应到此地的异变,认为这里可能是解开某些古老谜团的关键。而我,”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或许也能帮助诸位,真正理解你们所守护的、以及所对抗的,究竟是什么。作为交换,我只请求一个安全的居所和研究的自由。”

他提出了交易,一个关于知识与生存的交易。

林轩沉默了。眼前这个人,是一把双刃剑。他可能带来至关重要的信息,也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他的到来,标志着荆棘谷的纷争,将从单纯的生存争夺,开始卷入更悠远的历史和更复杂的势力博弈。

是拒之门外,还是引狼入室?

林轩的目光扫过疲惫而迷茫的同伴,望向远方依旧阴沉的天空。荆棘谷的未来,在这一刻,走到了一个全新的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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