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柯照岚回到偏落院，头一件事就是吩咐紫苏。
“去把王嬷嬷叫过来。”
紫苏还没见过主子神情这么严肃的时候，连忙出门去了王嬷嬷住处。
此时，王嬷嬷正坐在桌边嗑瓜子。
一边嗑瓜子一边出神思考。
瞥见一件水红色小裙子偷摸准备溜走，她吐出一口瓜子皮，喊道。
“小小姐，你要去哪里？”
傅已已不得已停下脚步，踟蹰在原地，好一会儿，磨蹭着站过来。
垂下眼眸，双手规规矩矩束于身前，一副乖巧任由摆弄的模样。
王嬷嬷第一眼瞥见她脖子上戴着的小金锁，被那金灿灿的亮光吸引，眼眸深处流淌出贪婪。
“小小姐，你，这是要去少夫人那里？”
傅已已抬头看她一眼，小幅度点头。
王嬷嬷登时冷下脸，心中不快。
原本这小院人员简单，宁国公瘫着，两位小主子年龄都小，哑奴又不说话只管做事。
她就是小院中独一无二的管事。
所有人，包括两位小主子都要听她调令。
但自从柯照岚嫁进来，当机立断收走小院掌控权，她被卸了权，就成了个庸庸碌碌的普通嬷嬷。
她能对柯照岚有好感才怪。
“小小姐，你不听话。”
“嬷嬷说过，这府邸没有真心对你的人，让你不要和他人过多接触。”
“不听话要受惩罚哦，小小姐。”
王嬷嬷声音明明很温和，听在傅已已耳朵里，却恍如一个阴暗险恶的魔鬼。
她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王嬷嬷微笑：“不听话的孩子会被关小黑屋哦，今夜看起来会下雨，到时候天上落雷轰小孩儿，就是惩罚那些不听话的人。”
傅已已吓得无声尖叫，她捂住耳朵奋力摇头，嘴里无声念叨着“不要，不要”。
仿佛沉浸在无边黑暗里，没有人会来救她。
泪水无知无觉布满脸庞。
不，不对，有个人会救她。
那个人，她该称呼她母亲。
“要想不被关小黑屋，有一个方法，像往常那样，你送给嬷嬷一件礼物，嬷嬷就不关你了。”
王嬷嬷循循善诱，垂涎欲滴的目光落到她跟前金锁上，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傅已已下意识攥住金锁，后撤两步，摇了摇头。
不，不行，这是母亲的。
她身上唯一一件代表母亲这个称呼的东西。
王嬷嬷沉下脸，望见她袒护宝贝的样子，倏忽明白什么，“哈”地一声笑了。
“小小姐，你莫不是以为，那位少夫人把你当女儿看，快别开玩笑了，她内心厌恶你还来不及。”
“你是她耻辱的证据，证明她的夫君成婚之前就有了妾室和子嗣，她怎么会喜欢你，真心把你当女儿，她内心恐怕比谁都希望你彻底消失。”
傅已已怔怔的，整个人陷入迷惘中。
王嬷嬷说这番话，很多词她不懂什么意思，但那句“厌恶”和“希望你消失”，她能听明白。
左手颓然撒开金锁，她有些想哭。
比任何任何受委屈的时候都想哭。
可是，母亲她曾经那么坚定地站出来保护了她。
王嬷嬷一字一句打破她的妄想。
“别想了，少夫人永远都不会为你撑腰。”
“王嬷嬷。”
王嬷嬷一个激灵，吓得窜起来，看向门口。
少夫人身边丫鬟紫苏站在那里。
“少夫人唤你，你跟我来。”
王嬷嬷吓得脑袋空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挤满谄媚的笑容，说这就过去。
她忐忑地巡视紫苏面部表情，看她好似没听到方才对话，不由舒了口气。
她看向傅已已，慈祥地叮嘱。
“小小姐，你跟嬷嬷一道去请个安吗？”
傅已已垂头失落，眼眶红红的，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现在不想看见她，但她又真的好想见到她。
王嬷嬷跟着紫苏来到正屋，刚跪下行个礼，就听柯照岚说。
“王嬷嬷，你收拾收拾，离开小院吧。”
傅已已霍然抬头。
王嬷嬷准备的一箩筐吉利话卡在嗓子眼，她面上笑容僵住，转为急切。
“为什么？少夫人老奴做错了什么？您说出来，老奴都可以改。”
柯照岚倚在软榻上，懒洋洋的，根本不看她。
“没有为什么，我不想在这个小院看见你，就这么简单。”
她是主子，她是奴才，她想赶她走就赶她走，何须什么理由。
当然，缘由也有，唯一能透露小院消息的人选就是王嬷嬷。
但她为什么要跟她解释。
没用的主子才跟下人拉扯，把下人当甲方一样解释对证。
王嬷嬷急切道。
“老奴，老奴是夫人派过来照顾小小姐的贴身嬷嬷，老奴卖身契还在夫人手里。”
柯照岚不为所动。
“哦，你可以回夫人那里，没准那边能给你腾个位置。”
如果能在正院伺候，谁愿意来这潭死水里扑腾。
王嬷嬷焦急万分，不懂为什么柯照岚回来一趟就要换掉她。
她不得不搬出赵氏。
“少夫人，您要换掉老奴，您跟夫人请示了吗？”
柯照岚唇角勾起，头一次低眼瞧她，眼里是明晃晃的不屑。
“我是国公府明媒正娶进来的国公夫人，你觉得我想处置一个老奴才，母亲会不同意吗？”
王嬷嬷颓然，是啊，就算赵夫人不喜少夫人，但她又不是什么人物，值当赵夫人为她跟少夫人掰手腕。
王嬷嬷又想到什么，拽过傅已已，宛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少夫人就算您不在意赵夫人和老奴，您总要顾虑下小小姐，小小姐都习惯老奴的照料了。”
她说这话只是实在没法儿了，但她没想到，话音落下后，柯照岚果真犹豫起来。
王嬷嬷眼眸一亮，心里有了希望。
柯照岚确实犹豫，她不喜欢身边放置个心怀鬼胎的奴才，才想迅速打发掉她。
但已已的情况，确实需要考虑。
她年龄还小，可能分不清楚什么是好，什么是歹。
她开始纠结，怎样才能在不伤害已已的情况下，把王嬷嬷赶走。
没错，就算搬出已已，她仍旧没改变主意。
留着她害人害己，没准她留意不到的未来，还会害了辛辛和已已两个孩子。
这个时候，傅已已一根一根掰掉王嬷嬷禁锢她的手掌。
“啪嗒啪嗒”跑到柯照岚身边，朝王嬷嬷做了个推开的动作。
赶走她，不要她。
王嬷嬷不敢置信。
没想到往常胆小听话得跟个小兔子似的傅已已会站出来反抗。
她绝望叫道：“小小姐，求求您，您救救老奴。”
傅已已扭过头，不看她。
她讨厌她，她要抢走母亲送给她的东西。
傅已已咬着唇，眼眶湿润。
王嬷嬷说错了，母亲没有厌恶她。
又一次，她保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