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第15章
郑洪业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陈连身上。
陆泽还扶着墙，感觉胃里翻江倒海，他强忍着不适，想看看陈连到底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推理来。
江菲菲也勉强直起身，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期待和好奇。
然而，陈连并没有立刻开口。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郑洪业一眼。
他只是往前又走了一步，离那血腥的电梯轿厢更近了。
近到那股混杂着铁锈和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几乎能把人的灵魂都熏出窍。
“喂……陈老师，你……你没事吧？”
陆泽看着陈连的背影，声音都发虚。
这哥们儿是铁打的吗？
还是说他的嗅觉系统跟正常人不一样？
江菲菲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作为刑警，自认为心理素质已经算过硬了，可面对这种冲击性的场面，生理上的不适还是难以避免。
可陈连呢？
他平静得就跟在逛自家后花园一样。
他们当然不知道，在陈连的脑海里，此刻正发生着一场风暴。
当他站在这部电梯前时，过去三万多件案子的数据流，便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奔涌。
【档案编号7341：城西老旧小区电梯坠落案，维修记录伪造，实为人为破坏钢缆。】
【档案编号11025：国贸大厦电梯藏尸案，凶手利用维修通道将尸体藏于轿厢顶部。】
【档案编号25889：午夜幽灵电梯案，黑客入侵电梯系统，制造密室杀人假象。】
……
无数与电梯相关的案件卷宗，在他脑中飞速闪现，筛选，比对，重组。
这些普通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黑暗面，对他而言，不过是数据库里的一行行代码。
更血腥，更诡异，更挑战人类认知极限的现场，他都见过。
眼前这点血迹，这点气味，甚至无法让他的心跳产生丝毫的波动。
反而，这种熟悉的环境，让他大脑的运转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郑洪业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催促。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陈连纹丝不动的背影，又瞥了一眼旁边还在干呕的陆泽和江菲菲，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很好。
单是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就已经碾压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刑警。
第一道考验，这小子算是通过了。
郑洪业之所以把第一次见面的地点选在这里，而不是在会议室里看PPT，用心不可谓不深。
他就是要用最真实，最残酷的现场来给陈连一个下马威。
一个真正顶级的刑侦专家，需要具备的绝不仅仅是聪明的头脑。
更重要的，是一颗足够强大的心脏。
要能顶得住视觉的冲击，嗅觉的折磨，以及案件本身带来的巨大精神压力。
这个案子，简直就是为考验而生的。
诡异的密室，残忍的手法，消失的凶手，稀少的线索。
再加上这令人作呕的现场环境。
任何一个环节，都足以让一个经验不足的刑警心态崩溃。
郑洪业甚至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
第一次出现场，看到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他当场就把前一天吃的饭全都吐了出来，吐得胆汁都快出来了。
被他师父一脚踹在屁股上，骂他是“废物点心”。
从那以后，他逼着自己去适应，去看，去闻，去触摸那些常人避之不及的东西。
可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抵触感，直到今天，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再看看陈连。
这小子，简直冷静得有些变态了。
郑洪业心里暗自点头，如果陈连能解开眼前的谜题，那把那个节目交给他，自己也能彻底放心了。
就在这时，一个焦急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沉静。
“郑队！郑队长！”
一个穿着西装，但领带歪斜，头发也有些凌乱的中年男人，满头大汗地从大堂另一侧跑了过来。
是风尚酒店的经理。
“郑队啊，你们可得快点啊！”
酒店经理跑到郑洪业面前，一张脸皱得跟苦瓜一样。
“这案子一出，我们酒店的客人跑了一大半！现在网上全是我们酒店死人的消息，别说新客人了，我估计连鬼都不敢来住了！”
“我这酒店眼瞅着就要开不下去了啊！”
他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横飞。
郑洪业被他吵得脑仁疼，刚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就被拉进了另一个糟心的现实。
他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安抚几句。
一直背对着他们的陈连，却突然转过了身。
他的目光平静地越过郑洪业，落在了酒店经理的脸上。
“我问你。”
陈连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让酒店经理的哭诉卡在了喉咙里。
“这部电梯里的监控，是什么时候坏的？”
酒店经理愣了一下。
他疑惑地看向郑洪业，又看看陈连，脸上写满了问号。
“这位是……？”
“你回答他的问题就行。”郑洪业言简意赅。
“哦……哦……”
酒店经理虽然不解，但还是老实回答。
“这个问题，郑队昨天不是已经问过了吗？”
“监控大概是十天前坏的。”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里带上了一股愤懑。
“我们这电梯有点年头了，监控以前也出过几次毛病。”
“这次坏了之后，我们就叫了维保公司的人来修。”
“结果维修工来了，捣鼓了半天，说是什么核心零件烧了，他修不了，得从他们总公司申请新的邮寄过来。”
“我呸！”
酒店经理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都十天了！十天了！连个零件的影子都没见到！我看他们就是想拖着，多收我们维保费！等这案子结了，我第一个就去投诉他们！”
他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陈连却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他转回头，重新看向那部血迹斑斑的电梯，只用了不到三秒钟的思考，便缓缓开口。
“这不是临时起意的激情杀人。”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计划极其周密的凶杀案。”
陆泽和江菲菲都停止了干呕，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江菲菲下意识地问道。
陈连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证据，就是这个坏掉的监控器。”
他伸手指了指电梯轿厢的角落，那个黑漆漆的摄像头。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一部电梯的监控，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在凶案发生前的十天坏掉。”
“而且坏得那么彻底，连专业的维修工都修不好，只能等新的零件。”
陈连的语气平淡，但说出的话，却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意。
“如果凶手的作案手法，是那种会被监控清清楚楚拍下来的类型呢？”
“那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监控‘合理’地消失。”
“所以，监控损坏，根本不是什么意外故障。”
“而是凶手计划中的一环。”
“这起案子，他至少已经筹谋了十天以上。”
陈连说完，现场一片安静。
陆泽张大了嘴巴，大脑还在消化着这番话里的信息量。
而江菲菲的脸上，则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她猛地转头看向郑洪业，声音都有些变调。
“郑队……他说的……他说的跟你昨天的分析结果，一模一样！”
郑洪业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真正的笑意。
他看着陈连的背影，原本深邃的双眼，此刻亮得惊人。
“小子，可以啊。”
“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