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2

5

围的水泄不通的百姓瞬时间皇家侍卫屏退在一旁，一众穿着朝服的官员点头哈腰的拥促着几个异域装扮的人走了过来。

「爹，您怎么在这儿？这些人是？」

程昱曜上前一步，我定睛一看才发现为首的官员是程家二人的父亲。

奇怪的是，这些官员手里都拿着一张纸，看轮廓好似是谁的画像。

「这些可都是自西凉远道而来的贵客，休要放肆！」

程父一脸凶狠的瞪了二人一眼，转身谄媚的朝着身旁的笑道。

「不知王爷方才的话是何意啊？难道您看到了太子殿下的身影？」

最近上京人尽皆知，与上京素来交好的西凉出了件大事。

西凉皇室的太子遭人刺杀，至今生死不明。

西凉皇帝不仅在西凉境内寻人，甚至派了亲王来上京寻人。

程昱曜好像反应过来了，先一步指着我们接过话。

「这里哪有什么太子，只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敢冒犯我们，还要娶公主的太监哈哈哈。」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都浮现了各式各样的嘲讽，似乎是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新鲜事。

只有方才被称为王爷的异域打扮的男子神色不悦，脸愈发黑的深沉。

程昱曜以为他没有听懂，还壮着胆子上前解释。

「王爷不知道吧，上京皇宫中常有地位卑微的老宫女嫁给太监，一生无儿无女。如今竟出了公主扬言要嫁给太监这样的新鲜事。」

这一句话落地，那王爷压抑的怒火彻底绷不住爆发。

「程涵！西凉素来与上京交好，可你们就是如此这般欺辱我们西凉的太子的吗！」

在场众人被他这一嗓门吓得抖了三抖，嘴唇颤抖了半晌也吐不出半个字。

程昱曜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还有勇气走到周颂安身边，掐着他的脸强迫他抬头。

「王爷是说他吗？您肯定是看错了吧，这只不过是个下贱的太监，怎么可能是太子呢？」

此话一出，那王爷怒不可遏的过来一脚踹到他肚子上。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他恭敬地朝着周颂安抱拳作揖。

「太子殿下，臣终于找到您了。」

6

直到坐上了挂着御赐金铃的马车，我还是没有缓过来神。

「怎么，吓着了？」

周颂安见我一如反常迟迟不说话，满脸担忧的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意识到面前的并非太监，而是和一个正常男子共处一室，脸也开始热了起来。

「没……我就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竟然是西凉的太子？就算是，干嘛要一直瞒着我……」

他看着我因为受惊缩在马车一角，忽然忍俊不禁的弯了弯嘴角。

「你就算是太子，也不能嘲笑我吧……」

我咬着唇，用几不可查的声音小声反驳。

「不是嘲笑，是觉得你可爱。」

「不是想瞒着你，而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而且被小姑娘保护的感觉……也不错。」

我重新抬头看着他的脸，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愉悦轻松的深情。

怪不得之前总觉得生的好看，一举一动气质压根就不像个太监，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

可之前，我还曾拉着他不放，问他愿不愿意娶我。

想着想着，我的心忽然漏了一拍，慌慌张张的撩开小帘子看向窗外。

皇宫很快就到了，我跟在周颂安身后，见到了我那一年都未必见得到一面的父皇。

「西凉太子周瑾珩，见过上京皇帝。」

周瑾珩，原来这是才他的真名。

「今日贸然来拜见皇帝，还有一事相求。」

「哦，所求何事？」

周瑾珩不动声色的往我这边看了一眼，接着恭敬的单膝跪地。

「求您答允一桩婚事，将上京公主嫁予在下。」

闻言，我那父皇抚摸着胡子笑了两声。

「太子真是好眼光，朕这些女儿一个比一个优秀，不如朕将她们都叫来，也好知道太子看上的是朕这些女儿中的哪一个？」

我下意识的绞紧衣袖，瞥向周瑾珩，心里暗暗期待着他的回复。

没想到，他淡淡一笑，开口回绝。

「不必了，我心爱之人，就在这大殿之上。」

说着，他毫不犹豫的朝我走过来，格外认真的站在我面前，温柔如水般的眸子深深地望着我。

接着，他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询问。

「九歌，既然这个公主做的不开心，愿不愿意换个身份，做我的太子妃？」

7

出宫的路上，我握着手中赐婚的圣旨，觉得一切太过不真实了。

我被宫中资历最深的李嬷嬷扶着下了马车，再一次走进了珍宝阁。

「掌柜的，有贵人来访，还不快把店内闲杂人等清空了。」

李嬷嬷不卑不亢略带威严的开口，店内的顾客都纷纷走了出去。

「我明明还没选完，凭什么赶我出去！」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我探究的看过去，果然看到了苏月仪满脸不悦的被小厮往外请。

「就是，同样是顾客凭什么赶我们，你知道我家父是谁吗？」

程昱枫的声音也清晰入耳，我心里觉得好笑。

程昱曜都被程父压回去教训了，他还在这儿没心没肺的陪人选首饰。

我身侧的李嬷嬷咳了两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沈九歌？你是聋子吗？没听见店家说正在清人吗？」

「像你这种卑贱的身份，也不怕冲撞了贵人被人打出去。」

身边的李嬷嬷眉头深蹙，毕竟在深宫中呆的久了，什么血雨腥风的场面没见过，这样的人在她面前都是小儿科。

不用我亲自开口，她便先一步呵斥倒。

「这店里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若是再敢放肆，别说公主了，老身都不会饶过你们。」

见她这么说，程昱枫哪里是忍气吞声的人，立即出口回怼。

「沈九歌你真是有意思，知道那个臭太监护不住你，又找了这么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也不怕我一拳打的你骨头都散架子了。」

「老身最后说一遍，你们若是识相就恭恭敬敬的跟公主道歉，然后快快的滚出去，少在这里碍眼。」

眼见如此，苏月仪也装不下去，横眉竖眼的冲上前来。

「好你个老太婆，无权无势，还敢管起我们来了。」

「等下挨揍的时候可别求爷爷告奶奶的求我们饶过你。」

接着她话锋一转，指着我开口。

「沈九歌你不知道吧，程公子已经说了，下月就选个好日子娶我入门。」

「你若是不想嫁给个臭太监，不如跪在地上求求我，若我高兴了没准大发慈悲让你进门做个妾。」

眼见着她对我不敬，李嬷嬷眼疾手快的冲上去给了她一巴掌。

苏月仪的一阵尖叫后，彻底惹怒了程昱枫。

「你别仗着自己一把年纪又是个女的，就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我奉劝你现在就跪在地上给月仪磕三个头赔礼道歉，不然明年就等着你孙子孙女给你坟头烧纸吧。」

看着程昱枫指着鼻子咒骂李嬷嬷的模样，我突然想笑出声来。

我突然好奇，他若是知道了他骂的是皇帝的乳母，脸上该有多精彩。

8

眼看着气氛僵持不下，程昱枫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李嬷嬷见状，迅速的从衣襟内掏出一块令牌。

「放肆！御前的人你也敢不敬！」

李嬷嬷手中的令牌通体黄金，精雕细刻着龙纹，底下坠着的明黄色穗子上还有老大一颗东海明珠。

看到这场面，程昱枫明显的愣了一下。

下一秒，他又大声笑了出来。

「沈九歌，你找这个老婆子怕不是个疯子吧，连圣上的令牌都敢仿造，难道不怕诛九族的大罪吗？」

我浅浅一笑。

「她的九族不知道如何，但是你的九族大概是不保了。」

我实在看不下去，决定小小的提示她一下。

谁承想我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没想到这个蠢货还是没听出我的弦外之音。

那可就不怪我咯。

我找了把椅子坐下，端着热茶刚准备看戏，身后便贴上来一片温暖的躯体。

我惊讶的转头，发现是周瑾珩。

只见他穿着一身玄色紧袖蟒袍，袖口上用金线绣着祥云纹路，腰间系着朱红白玉腰带，腰带上还坠着我送给他的同心玉佩。

他背手而立身姿挺拔，浑身透露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一时间，我竟然挪不开眼。

「未婚妻再看下去，我可就要不好意思了。」

周瑾珩一本正经的开口，我的脸“唰”一下的红了个透。

哪成想他还是没有放过我，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点了下我的耳垂。

「耳朵都红了，看来是我不好，让你先害羞了。」

眼看着我和周瑾珩如此亲昵，苏月仪嘲讽着开口。

「九歌，你哪怕是不能嫁给程家公子，也不用堕落成这样吧。」

「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太监亲亲我我，还有没有礼义廉耻？我看你真是个没脸没皮的人！」

听到这话，李嬷嬷眉头一皱。

「什么？太监？？」

苏月仪洋装成一副惊讶的模样，装模作样的开口。

「你不知道呀，沈九歌自甘堕落，要嫁给这个太监做妻子，这样的事千百年来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

「这无儿无女孤苦一生的福气，别人想要还没有呢，你呀就好好享受吧哈哈哈哈。」

眼见如此，李嬷嬷再也听不下去，大声呵斥道。

「放肆，哪来的混账如此羞辱太子殿下！」

9

「太子？」

程昱枫听到这话后，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真是笑话，他要是太子，那我还是他皇帝老子呢。」

「算了，别跟他们废话了，直接让小厮撵他们出去就是了。」

我被他们吵的头疼，别开眼摆了摆手。

听我这么说，苏月仪又炸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撵我们出去！！」

「程公子每月都带我来你们这儿买衣裙首饰，大把的银子往你们店里花，这两个人一个太监一个不得宠的公主，能在店里买什么东西！」

「掌柜的，你若是真的识相，就赶紧把他们几个闹事的赶出去，我和程公子勉强可以不计前嫌把挑好的首饰买下来。」

掌柜的也听不下去，一把将她手中的项链手镯一干物品夺了过来。

苏月仪气的原地直跺脚。

「你们开着店做生意，凭什么不让顾客买东西！」

「抱歉，周公子沈姑娘是我们店的贵客，既然他们发话了赶你们出去，那这东西您也别买了，快些离开吧。」

「你以为我稀罕你这些破东西？」

掌柜的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着伸手让他们离开。

苏月仪气鼓鼓的瞪着程昱枫，似乎责怪他怎么这么不争气，居然眼看着别人赶她出去。

程昱枫一咬牙，撸着袖子就要冲我这边过来，只见他轮着拳头就要往周瑾珩脸上打。

那一秒，吓得我心跳都快停了。

跟在珍宝阁门口的御前侍卫向来训练过人，眼疾手快的重进屋内制服住了程昱枫。

见到这样的场景，苏月仪和程昱枫两个人皆是瞪大眼睛傻了眼。

「御前令牌你认不出，这宫中的御前侍卫，你总见过吧。」

李嬷嬷冷哼一声，将令牌收了起来。

「小伙子，你很有胆量，希望到了大牢里见过流水的刑具，你还是能这么有胆量。」

话音刚落，苏月仪和程昱枫就被侍卫们压着出了门。

他们尖叫着喊救命，但是无人理他。

人呐，若是固执己见不听劝，只会自己害了自己。

10

转眼间，就到了我和周瑾珩大婚的日子。

看着满屋子的侍女急急忙忙给我戴凤冠霞帔梳洗打扮的样子，我的心里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就连从不待见我的父皇和皇后娘娘，也来给我送了一箱又一箱的嫁妆。

我偷偷打开瞧了瞧，都是明晃晃的真金白银。

我被人搀扶着，上了八抬大轿的喜轿。

我手里捧着镶嵌着珍珠宝石的宝瓶，满脸羞涩的坐在轿子上。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真到了这一天，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激动。

成亲的轿子刚走到城外，远处却传来一阵阵呼唤我名字的声音。

我让人停了轿子，掀开轿子侧边的帘子。

程昱枫和程昱曜气喘吁吁，满身狼狈的出现在我面前。

「程家伯父求了父皇整整五日才放了你们出来，难道你们还要来闹事？」

我质问道。

「不，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我们是来接你回去的。」

「当初只是一个玩笑，九歌，婚姻大事怎么能由一个玩笑决定呢？」

我觉得有些好笑。

「摸人选夫婿这个主意可是你们自己提出来的，我答应了也做到了，你们反倒阻拦起来。」

「不是你们嘲讽我堂堂公主说话不算话的吗，如今我说到做到了，你们还来纠缠什么？」

听我这么说，他们更着急了。

「我们……我们青梅竹马，你要嫁也是嫁给我们二人中的一个，怎么能随随便便嫁给旁人呢？」

「你一定是嫉妒我们对苏月仪好，才赌气要嫁给别人来气我们的对吧？」

「不管什么苏月仪还是什么冯月仪，往后我们通通不理了，发誓以后只在乎你一个人。九歌，求求你跟我们回去吧。」

我见他们执迷不悟，不愿意再多说，只是淡淡开口。

「这些话我都不想听了，你们要做什么也跟我不想干。今天是本公主大喜的日子，若是耽误了吉时，西凉皇帝也不会轻易饶恕你们的。」

本以为他们能迷途知返，谁知道竟然彻底失去了理智，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你！你一定是知道他是西凉太子身份贵重才嫁给他抛弃我们的，沈九歌，你如此见利忘义满眼势力。」

「若他只是个太监，你怎么会嫁给他！」

我不愿意同他们多说，只是喊来了随行的西凉将军。

「这两个人阻挠两国联姻大事，将军看着办吧，只留他们一条命就是了。」

将军点头，找来几个士兵三下五除二的将他们捆了起来。

程昱枫和程昱曜二人被士兵用鞭子抽打着，赤着脚赶回上京城内。

而我安安静静的坐回喜轿。

喜轿再次落地时，一双再熟悉不过的手伸到我面前。

我抿嘴笑了笑，轻轻搭在他的手上。

西凉东宫门前热闹非凡，不仅有王公贵族，还有平民百姓纷纷前来祝贺。

一时间，鞭炮声，丝竹管弦声，道贺声夹在一起。

满院子的红绸从屋顶垂下，被风吹的阵阵作响。

长廊之上贴满了喜字，我被人引着，进了屋坐在了洒满桂圆莲子的塌上。

在众人的祝贺声中，一身喜服的周瑾珩掀开了我的盖头，与我共饮合卺酒。

几个时辰的热闹过后，东宫也安静了下来。

周瑾珩脱了外袍坐在了我的身侧，静静地注视着我。

红烛的火光摇曳个不停，映在我羞涩的脸庞。

周瑾珩笑着，脸上是我未曾见过的柔和。

这一切都太过美好了，美好的让我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纠结了半晌，我轻轻开口问道。

「你既然身份如此贵重，为何会选择并不受宠的我？」

「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周瑾珩一边拉着我的手，一边轻轻将我搂在怀里。

「当初我被人追杀逃到上京时，也曾经求助过很多人。他们有的觉得害怕对我避之不及，有的只是把我当做乞丐，随意给我扔了几枚铜板。」

「直到我遇见你的时候，你丝毫不顾及我身上的血有没有弄脏你的裙子，拿出自己并不多的碎银子给我买了药。」

「当时你问我是不是宫中的小太监的时候我是想笑的，笑自己一国太子沦落到被别人当成太监，但是你又跟我道歉，说抱歉冒犯到了我，太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你当时的样子真的很真诚，所以我答应了跟你回宫。」

「原以为你是想找个人保护你，不成想在宫里更多的是你在照顾我。」

「说来我曾经在西凉过得也是衣食无忧，头一次体会到跟着一个小姑娘偷偷去御膳房偷吃的这样的日子。」

「九歌，你说你在深宫之中无依无靠害怕得很，从今往后你不用再怕了，只要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任何的人伤了你或是让你受半点委屈。」

「以后，我便是你的靠山。」

听着他满脸认真的话，我的眼眶有些发酸。

我胡乱的点了点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了。

我有一个很好的夫君，周瑾珩。

再后来，我很快的怀了身孕。

回国省亲时，听父皇说，程家二人因为言行无状疯疯癫癫被发配到边疆，永世不得召回。

而苏月仪也被贬为最低等的贱奴，在官宦人家挑水劈柴。

若是主家一个不满意，便动辄打骂，鞭子抽冷水泼，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我听着心里也觉得他们可悲。

可是仔细想想，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靠在周瑾珩的的怀里，轻轻的抚摸着隆起的小腹。

而我，我和周瑾珩日子，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