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凌晨十二点的医院门口，冷风吹得路灯影子晃了晃，把消毒水的味道刮得老远。
裴衾宸靠在黑色轿车的车门上，指尖夹着支烟。
烟灰积了长长一截，落在深色西装裤上也没察觉，眼神还黏在住院部大楼的方向。
那扇亮着暖光的窗户，是褚幼的病房。
烟丝燃到滤嘴，烫得他指腹猛地一缩，才回过神来。
他把烟蒂摁进车门侧的烟灰缸里。
那是司机特意备的，知道他烟瘾重，却极少在靠近褚幼的地方抽。
刚才在病房外都没敢掏烟盒，这会儿倒在冷风里抽得忘了神。
司机坐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手纹丝不动，连眼角都没敢往后视镜瞟。
从老板走出住院部到现在，快四十分钟了，就只靠在车旁抽烟。
周身的低气压裹着冷风，连路过的夜班护士都绕着走，也不让他出去催。
裴衾宸又摸出一支烟，打火机打了两次才打着，火苗在风里抖得厉害。
他吸了口，烟味混着夜里的寒气往喉咙里灌，比平时常抽的古巴雪茄呛多了，却没像往常一样掐掉。
“老板？”
司机忍不住开口提醒，就听见他哑着嗓子说：
“再等会儿。”
许久，
烟丝最后一点火星在冷风中颤了颤，终于灭了。
裴衾宸捏着烟蒂的指节泛白，用力按进车门侧的烟灰缸，金属壳子被按出一道浅印，在夜里撞出轻响。
他垂眼扫了眼西装裤上沾的碎烟灰，抬手掸了掸，动作却心不在焉。
目光又飘回住院部那扇亮着的窗，暖光像颗攥在黑夜里的糖，勾得他喉结又滚了滚。
拉开车门时，座椅早被司机调得暖烘烘的。
他没靠椅背，只手肘撑着车窗沿，指尖蹭过玻璃上的薄雾。
“走吧。”
……
这几天裴衾宸确实忙得脚不沾地，项目组连轴转了三个通宵，他却总能挤出半小时往医院跑。
每次去时手里总提着东西。
有时是城南粥铺的瘦肉粥，
有时是她爱吃的草莓软糖，
偶尔还会带份处理好的文件，褚幼总会无聊的翻翻。
两人的相处倒也默契。
他来，她没再像第一次那样别扭，只乖乖靠在床头，等他帮自己调整好姿势，再用手帮他解决。
过程里没太多话，偶尔她会小声抱怨“手又酸了”。
他就放缓节奏，指尖帮她揉着发酸的手腕，动作轻得怕碰疼她的颈托。
等结束后，他会帮她擦干净手，再坐会儿，看她吃点东西才走。
直到第四天晚上，裴衾宸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报表，烦躁得想砸东西。
做的一堆垃圾。
他干脆关了电脑，抓起外套就往医院赶，路上还让司机绕去买了盒芒果软糖，想着她说不定爱吃。
可到了住院部，护士站的值班护士却告诉他：
“褚小姐今天早上就办理出院了。”
裴衾宸的脚步猛地顿住，眉头瞬间蹙起：
“她一共住了几天？”
“不到五天。”
护士解释：
“褚小姐颈部的水肿已经控制住了，颈椎也刚稳定，按理能适当走动，但按疗程其实还该多住两天。”
“她说公司有急事，心急着回去处理，我们劝了好几句，她还是坚持出院了，说会注意日常调养。”
“不到五天就敢出院？”
裴衾宸的声音沉了下来，指尖攥紧了手里的芒果软糖，包装盒被捏得“嘎吱”响。
他没再多问，转身就走，心里的烦躁翻了倍。
她就这么急？
连多养两天都等不及，
就不怕颈椎再出问题？
车开在路上，他没回公司，也没回家，鬼使神差让司机往常去的酒吧开。
裴衾宸在包厢里坐了半小时，面前的威士忌没喝几口，指尖却把酒杯壁攥出了印子。
辛辣的酒液烧得喉咙发疼，却没压下心里的焦躁。
“裴总，要不再续点酒？”
酒店老板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走了。”
他起身抓起外套，没让司机上来接，自己沿着楼梯往下走。
酒吧一楼的音乐比包厢里吵得多，霓虹灯光晃得人眼晕，舞池里的人挤成一团，空气里混着酒气和香水味，乱得让人发慌。
他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指尖还夹着半支没抽完的烟。
酒意漫在眼底，却在扫到角落卡座时，眼神骤然清明了几分。
那卡座背光，坐着个穿黑色吊带的女人，鸭舌帽檐压得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剩截线条冷冽的下颌。
她指尖夹着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里明灭，吐烟圈时喉咙轻轻滚了滚，动作散漫得像在把玩什么玩具。
明明是极普通的姿态，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野。
裴衾宸的脚步顿住，烟在指尖烧了半截都没察觉。
他眯着眼往前凑了两步，心里还在犯疑：
身形像。
直到女人抬手，漫不经心地把披散在肩后的长发往耳后撩了撩。
就这一下，垂落的发丝错开。
后颈那道淡粉色的手术刀口，在紫光下隐约露了出来，还泛着点没完全消退的红。
是她。
错不了。
裴衾宸的喉结猛地滚了滚，捏着烟的指节瞬间泛白，连呼吸都沉了几分。
他没立刻走过去，只站在不远处盯着她。
她正侧耳听旁边酒保说话，嘴角勾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指尖在酒杯沿轻轻划圈。
另一只手还把玩着桌上的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又“咔哒”按灭，眼里没了半分在医院的软，只剩层冷得像冰的漠然。
活像个刚从哪场“麻烦”里抽身的反派，半点没把刚出院的伤当回事。
旁边有两个染着黄毛的小混混凑过去，想跟她碰杯。
她也没拒绝，抬手就把酒杯递过去，却在对方想碰她手腕时，指尖轻轻一偏，避开了触碰。
动作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
那两个混混愣了下，倒也没敢再得寸进尺，讪讪地走了。
裴衾宸再也忍不住，大步走过去，伸手就攥住了她拿酒杯的手腕，力道不算重，却带着股强行拽住的急切。
褚幼被攥得顿了下，缓缓抬头，鸭舌帽檐下的眼睛终于露出来。
她没急着挣开，先偏过头，指尖夹着的烟往旁一斜。
淡青色的烟圈慢悠悠飘向空气里，连余光都没往他脸上扫。
动作散漫得像在打发无关紧要的人，半点没有医院里的软意。
“裴总包厢喝完了？”
“怎么，特意下来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