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文学第2章
7
接下来的几天，我扮演着为母亲病情和巨额“债务”愁眉不展的“贤妻”。
我每天按时去医院照顾母亲，其实是和我爸商量对策，并从耗子那里接收最新的调查进展。
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个所谓的家。
面对婆婆的冷嘲热讽和陈旭虚情假意的关心，我一概隐忍不发。
他们都以为，我已经被生活的重担压垮了，成了温顺的羔羊。
尤其是陈旭，他对我言听计从，甚至主动包揽所有家务，试图用这种廉价的付出来弥补他的过失。
周三，耗子给我发来了加密邮件。
里面是几张清晰的照片和一份银行流水单。
一张是陈旭和张曼在房产交易中心签合同的照片，合同上“一次性付清”的字样清晰可见。
另一张是陈旭的银行卡流水，我爸妈转给他的那一百万，在他自己卡里过了圈后，当天就全额打进开发商账户。
所谓的“贷款八十万”，从开始就是个谎言。
更精彩的是我每月转给他的“房贷”。
每笔钱都在到账的第二天，准时转入张曼的账户。
流水单的最后是一笔三十万的转账记录，备注是：给曼曼的创业基金。
创业基金？
亏他说得出口！
拿着这些铁证，我只感觉到荒谬的恶心。
我将所有证据备份了三份，一份给了律师，一份存在云端，一份打印出来藏在我公司的储物柜里。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这阵东风，需要婆婆亲手为我点燃。
晚上回家，婆婆又在饭桌上挑刺。
“这排骨炖得太烂了！一点嚼劲都没有！林意然你是没长手吗？”
我低着头，默默扒着饭。
陈旭看不下去了，给我夹了一筷子菜。
“妈，然然最近压力大，你就少说两句吧。”
婆婆把筷子一摔。
“我压力不大？家里突然多了二十万的债！还是高利贷！我天天愁得睡不着觉！”
“还不是因为你那好媳妇！要不是她妈突然病倒，我们家至于摊上这事儿吗？”
她越说越气，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看她就是个扫把星！自从她进了我们家门就没一件好事！”
我放下碗筷，红着眼圈。
“妈，我知道错了。都是我不好。”
“我……我也想赶紧把钱还上。”
“我甚至……甚至想过去赌一把，万一赢了呢？”
我说得含含糊糊，像是被逼到绝路后的胡言乱语。
婆婆和陈旭都愣住了。
“你说什么胡话！”陈旭呵斥道，“赌博是犯法的！”
婆婆的眼睛却亮了下。
虽然她很快掩饰过去，但那贪婪被我看得清楚。
8
我没有再去“赌”，而是变本加厉地“借钱”。
我用P图软件伪造了几张向不同网贷平台借钱的截图和催款短信，然后“不小心”被婆婆看到。
她先是震惊，然后是暴怒。
“林意然！你疯了！你居然去借网贷！你是想把我们家给毁了吗！”
她拿着我的手机，气得发抖。
我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
“妈！我没办法啊！那些高利贷催得紧，说再不还钱就要上门了！我怕他们伤害你和陈旭！”
“我都是为了这个家啊！”
我哭得仿佛真的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婆婆的怒火，在我的哭诉中变成了恐慌。
她最怕的就是丢脸，被左邻右舍戳脊梁骨。
陈旭赶回来，看到这幕，也是又惊又怒。
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吼道：“林意然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有事你不会跟我说吗？你去借网贷干什么！”
“我……我说了啊，你说你在想办法，可是一直没消息……”
陈旭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因为他确实一直在敷衍我，根本没去借钱。
家里的气氛，因为这些“债务”变得前所未有的压抑。
婆婆整天唉声叹气，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仇人。
陈旭也对我越来越不耐烦，我们之间的争吵越来越多。
他们快要忍耐到极限时，我放出大招。
我花钱雇了几个人，让他们冒充“高利贷”催收人员，在我家楼下用红漆喷了大字：
“陈旭，欠债还钱！”
那天是周六，小区里人来人往。
那鲜红的大字，刺痛了每个路人的眼睛。
婆婆当场就吓得腿软了。
邻居们的窃窃私语，扎在她心上。
“造孽啊！这娶的是个什么媳妇啊！”
“一家子都被她给拖累了！”
她冲回家，指着我的鼻子，用尽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我。
陈旭也失去理智。
他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摇晃。
“林意然！你到底还瞒着我们借了多少钱！你说啊！”
我任由他摇晃，眼神空洞。
“我不知道……我记不清了……”
“很多……很多……”
我的“崩溃”，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稻草。
晚上，我“不小心”把耗子伪造的“最后通牒”掉在客厅。
信上说如果三天内再不还清五十万的本金和利息，他们就要卸陈旭一条腿。
婆婆捡到信，读完直接瘫倒在沙发上。
“完了……全完了……”
陈旭也面如死灰。
这时，张曼来了。
她看着家里失魂落魄的母子俩，故作惊讶地问：“表哥，婶婶，这是怎么了？”
婆婆像是看到救星，抓住她的手。
“曼曼！你快救救你哥！你嫂子她……她……”
张曼听完婆婆添油加醋的哭诉，皱眉，一脸为难。
“嫂子怎么能这么糊涂呢？这……五十万，我也拿不出来啊。”
婆婆急了。
“你不是有三十万吗？先拿出来救急啊！”
张曼的脸色变了。
陈旭也看向她。
9
“婶婶，那三十万是我准备用来开店的本钱，已经投进去了……”
张曼眼神躲闪，不敢看陈旭。
“投进去了就不能取出来吗？那可是你哥的救命钱！”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陈旭终于开口，“曼曼，把钱取出来。算我借你的，以后双倍还你。”
他盯着张曼。
张曼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最终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
“好吧……我明天去试试。”
看到张曼松口，陈旭和婆婆都松了口气。
他们转头，用极其厌恶的眼神看着我。
仿佛我是马上就要被丢弃的垃圾。
陈旭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林意然，等这件事解决了，我们离婚。”
我抬起头，看着他那张决绝的脸，心里平静。
甚至，有点想笑。
“好。”
我的顺从让陈旭愣了下。他以为我会哭，会闹，会求他。
但我没有。
第二天，我在陈旭的电脑上，看到了他和朋友的聊天记录。
那个朋友恭喜他全款拿下新房，还夸他有本事能把两边父母都忽悠住。
而陈旭得意洋洋地回复：“基本操作，我老婆和她爸妈，现在还以为我们背着一百多万的贷款呢。”
他甚至把那匿名回答的链接发给朋友，炫耀那是他的“杰作”。
我悄悄地把这段聊天记录，用手机录下来。
晚上，一家人齐聚一堂。
张曼带来三十万现金，摆在桌子上。
婆婆看着那堆钱，眼睛都直了。
陈旭也终于露出笑容。
他把打印好的离婚协议推到我面前。
“林意然，签了吧。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也不追究你欠下的那些网贷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他的语气充满了施舍。
我拿起协议，看都没看。
我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从我的包里拿出一叠文件。
“在签这个之前，我想请大家先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我把那份全款购房合同的复印件，甩在桌子上。
“陈旭，你不是说，我们贷款八十万，每个月要还一万多的房贷吗？”
“那你解释一下，这份‘一次性付清’的合同是怎么回事？”
陈旭的脸白了。
婆婆和张曼也僵住了。
我没有停，又拿出银行流水单。
“还有我每个月打入公共账户的房贷，为什么一分不差地，全都进了你表妹张曼的口袋？”
“这三十万到底是她的创业基金，还是我被骗走的血汗钱？”
张曼的脸血色尽失。
“你……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我冷笑，按下了手机播放键。
陈旭和他朋友那段炫耀自己骗术的聊天录音，回荡在客厅里。
“我老婆和她爸妈，现在还以为我们背着一百多万的贷款呢……”
“那个回答就是我写的，厉害吧……”
录音放完，整个客厅死般寂静。
婆婆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她眼中完美无缺的陈旭，原来是彻头彻尾的骗子！
把婚姻当成敛财工具的畜生！
“啊！”
婆婆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下去。
陈旭和张曼惊叫着扑过去。
家里，乱成了一锅粥。
10
婆婆被紧急送进医院。
急火攻心，加上高血压，轻微中风。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话也说不清楚了。
陈旭守在病床前，整个人都垮了。
他看着口眼歪斜、不停流口水的母亲。
他给我打电话。
“然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回来吧，我们不离婚了，行不行？”
“妈现在这个样子……她需要你……”
我听着他虚伪的忏悔，觉得恶心。
“陈旭，需要我的是你那个瘫在床上的妈，还是能免费伺候你们的保姆？”
“你放心，婚必须离。”
“还有我妈的手术费，以及我爸妈给你的那一百万，全都给我吐出来。”
“否则，我们就法庭上见。”
我挂电话，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
接下来的几天，陈旭疯了样找我。
他去我公司堵我，被保安拦在门外。
他去我爸妈家楼下长跪不起，引来无数人围观。
我爸气得拿着扫帚打他。
“你还有脸来！我们家然然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滚！”
他给我闺蜜、给我所有朋友打电话，求他们劝我。
可没人理他。
纸包不住火，他做的那些事，早就在我们朋友圈里传遍了。
他成了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
他想把房子卖了还我钱，可那套房子已被我向法院申请了财产保全，暂时无法交易。
他去找张曼要钱，张曼却像躲瘟神样躲着他。
那钱她早就挥霍得差不多了。
她甚至反咬一口，说那钱是陈旭自愿赠予的。
陈旭焦头烂额，一边是医院里每天高昂的治疗费，一边是律师函的步步紧逼。
他终于体会到了被逼到绝路的滋味。
深夜，我接到陌生电话。
陈旭用公共电话打来的。
“然然……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只要你撤诉，只要你别告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给你当牛做马，我伺候你一辈子！”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然然，你忘了我们以前了吗？”他开始打感情牌。
“你忘了大学时，我为了给你买生日礼物，去工地搬了一月的砖吗？”
“你忘了你生病的时候，我背着你跑了三条街去医院吗？”
“我们七年的感情，真的就一点都不剩了吗？”
他说的那些过往，曾经是我最珍视的回忆。
可现在听起来，只觉得讽刺。
连买房都要处心积虑算计你的人，他曾经为你做过的一切，到底是真心，还是为了骗局所做的前期投资？
我不敢细想。
“陈旭。”
“你知道我妈手术那天，我问你要钱，你说让我卖掉我爸妈房子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电话那头，死寂。
“我在想，幸好，我妈生的是我。”
“如果她生的是你这样的儿子，她可能连手术台都上不了。”
说完，我直接挂断电话。
我是真的，连恨都觉得多余了。
11
离婚官司打得很顺利。
因为证据确凿，法官当庭宣判。
我们之间的婚姻关系解除。
陈旭及其母亲、表妹张曼，以骗婚为目的，共同对我实施了财产诈骗，行为成立。
法院判决，陈旭必须全额返还我父母出资的一百万购房款，以及我个人支付的十五万“伪房贷”。
并支付相应的精神损失费十万元。
那套登记在他名下的房子，将由法院强制拍卖，所得款项优先用于偿还我的债务。
张曼作为共同诈骗人，也需承担连带赔偿责任。
判决下来的那天，陈旭在法庭外拦住我。
他瘦了也憔悴了，短短一月像是老了十岁。
“然然。”他红着眼，拉住我的手，“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房子卖了钱都给你，我净身出户，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我发誓！”
我甩开他的手，看着他这张我曾经爱了七年的脸。
“陈旭，你知道吗？镜子碎了是粘不起来的。”
“就算粘起来了，也全是裂痕。”
“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我绕过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妈的手术很成功，正在慢慢康复。
我用追回来的钱，给我爸妈在市中心买了套环境很好的电梯房。
剩下的钱，我给自己报了环球旅行团。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至于陈旭他们一家，下场凄凉。
房子被法拍后，价格远低于市场价，刚够还我的钱。
陈旭瞬间从有房有车的成功人士，变成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他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因为他的“光辉事迹”早已传遍整个城市。
只能去干最苦最累的体力活，还要支付婆婆高昂的康复费用。
中风后遗症让婆婆生活完全无法自理，脾气也变得愈发暴躁。
她每天躺在床上，对着陈旭不是打就是骂，把所有怨气都撒在他身上。
张曼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被判承担连带责任，名声彻底臭了，想开的店也黄了，还背上了债。
听说她父母和她断绝关系，她在外面租最便宜的房子，过得十分潦倒。
这大概就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12
一年后，我从欧洲旅行回来。
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整个人也开朗自信很多。
我在外企找到新工作，薪水和职位都比以前好。
生活走上正轨。
那天，我加完班，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店等车。
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是陈旭。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保安制服，头发花白，背也驼了，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大了二十岁不止。
他手里提着保温桶，局促地站在我面前。
“然然。”
“有事？”
“我……我听你朋友说你回来了，我来看看你。”他把保温桶递过来，“这是我给你炖的汤，你以前最喜欢喝的。”
我没有接。
“我给你带来了这个。”
我从包里拿出打印出来的网页。
那是我回国后，才公开发布的帖子。
帖子的标题是：《我是如何用一篇匿名回答，将骗婚的凤凰男前夫一家送入地狱的》。
我把当年发生的所有事，包括他如何策划，我如何发现，又如何一步步将计就计，把他们送上绝路的全过程，都写了进去。
当然，隐去了真实姓名和地点。
陈旭看着那份帖子，眼睛睁大，脸上的血色褪去。
他颤抖着手指着我。
“你……你……”
“很惊讶吗？”
“陈旭，你真以为，你是那个聪明的猎人？”
“你以为你发的匿名回答，是我无意中刷到的？”
我凑近他，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
“所谓的匿名回答，在你发布之前，我就在你电脑的草稿箱里看到了。”
“所以我将计就计，陪你演了这场戏。”
“你不是喜欢写故事吗？我就帮你把这个故事，写得更精彩点。”
“哦，对了。”我指了指那份打印出来的帖子。
“那个火了的匿名回答，不是你发的那个。”
“是我发的这个。”
“我把我们俩的故事，原本地写上去。你猜有多少人给你点赞？”
陈旭整个人都傻了。
“你……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不。”我摇了摇头。
“是你先算计我的。”
“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陈旭，你最大的错误不是贪婪，不是欺骗。”
“而是你太小看女人，她在爱消失之后能有多狠。”
网约车到了。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子开动，我从后视镜里，看到陈旭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的保温桶掉在地上，汤汁流了一地。
他的世界在这一刻，才算真正地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