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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司清的宿舍在南区25号楼,几个姑娘遛遛达达到楼下,从自提柜里取完外卖就上了楼。

寝室在616,数字吉利,但折在没电梯。

顶着京城38度的高温,又累死累活地爬上六层,司清收拾妥当后先钻进浴室冲了个澡。

因为寝室电压低,电吹风这种大功率电器只能去洗衣房用。

司清出来的时候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她曲指拨开贴在脸上的额发,问几个室友:“咱们的洗衣房在哪儿呀?”

三个女生应声看过来,不动了。

姐几个觉得自己就跟鱼一样,隔上一会儿不见,就能刷新一次对这姑娘美貌的认知。

司清五官锐角居多,却又在精致度极高的情况下显不出什么攻击性。

轮廓柔和,在下颌恰到好处地收紧,唇瓣饱满莹润,一双鹿眼清凌凌的,被水汽氤氲开,澄亮得跟茶晶似的,惹人探寻。

人类天菜,男女通杀。

司清愣了下,手背蹭了蹭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有惊人的美貌。”岑惟迎托腮。

谈乐栖:“想在姐姐的鼻梁上滑滑梯。”

好歹一起混了小半个月,姐几个的路数司清摸得门儿清。

她弯弯眼睛,“锁骨里还有点水,可以游会儿泳。”

几个女生笑到肩膀跟着抖。

“正好我要去拿衣服,带着我的仙女室友显摆一圈儿去。”

祝星笑够了,抄上吹风筒,臂弯试图勾住司清脖子,意外发现有点费劲,又改成挽着她胳膊。

祝星净身高167,目测司清应该在一米七开外了。

“清宝,你多高啊?”

“173吧,高考体检表上写的。”司清歪歪头,“但我们学校好多人都说量得不准。”

“我觉得准,”祝星问,“说量得不准的是不是好多都是男生?”

司清瞠目,“你怎么知道?”

“……”祝星扯唇,“跟我们学校某些男生一个死出。”

两人到水房,司清吹头发,祝星去收衣服。

在风机运作的鼓噪声里,司清听见祝星的一声哀号,“我的耳机啊!”

她探头看过去,“怎么啦祝祝?”

“我才发现我把耳机洗了,”祝星笑得有点命苦,“没事儿,我等会儿放段震动音频看看能不能救一下。”

两人从洗衣房回宿舍,刚推开门,谈乐栖跟岑惟迎就举着手机凑上来,“清宝,你看论坛。”

京大新生论坛热帖,#你们商科要出道啊?

岑惟迎点开评论区司清填报道表时被拍下的那张照片所在的楼层。

「1L:司清!我跟她一个高中的!有幸找她问过题,本人巨巨巨巨巨温柔!今年的山城省二,可给我们学校长脸了,校门口现在还拉着横幅呢」

「2L:我嘞个大学霸美女啊……」

……

「64L:谁懂!她今天就站在我旁边,我都没好意思多看她两眼,太美了……哭哭.jpg」

「65L:我懂!我要是见着刘亦菲,估计说都不会话了」

祝星跟司清同班,知道司清入学成绩是专业第一,但没想到高得这么超模。

“乖乖,今年高考人数99.8万人的山城啊……”

司清抿唇,摸摸鼻尖,“超常发挥啦。”

一模的时候,司清的成绩还在省五百名上下,几乎没可能考上京大。

山城是3+3的高考模式,她选了史地生,这个选科赛道在今年算是拥挤的,想赋到高分不太容易。

最难的时候,她差点要把睡眠进化掉了。

不过好在回报率很高。

“谦虚了宝。”岑惟迎嘬了口果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对,说好要给清宝看看今天那学长的帖子来着。”

谈乐栖跟祝星一边念叨着对对对,一边把椅子扥到岑惟迎那儿,还顺手塞给司清一包瓜子。

“开始吧。”

司清一脸茫然地被安排好,紧接着看见岑惟迎平板上的字。

是去年刚开学时候的帖子。

【京大男影帝】的评论区里全是段子。

「我嗑的cp一定是真的:今天看到一个现象级帅哥,想找他要个微信,结果他好像是视障人士,不知道是不是咱学校的」

「友谊大厦b:是不是个子挺高,狼尾半扎发,有梨涡的那个?」

「我嗑的cp一定是真的:对!」

「友谊大厦b:得,又一个上当的」

「嗷呜:别提了,我找他要微信,他跟我打手语。我以为是听障人士,遗憾退场,结果刚走没两步就听见他朋友笑了,然后他跟他朋友说了声滚……」

「火鸡味锅巴:六百六十六,演都不演了」

「嗷呜:他人还怪好的,最起码没直接拒绝,就是我事后想起来容易气笑」

「我嗑的cp一定是真的:哈哈!原来他根本!就!不是!盲人!」

「我啃啃啃:看,这不就气笑一个」

史诗级抗抑郁帖。

三个女生昨晚笑得假性鱼尾纹都多了一条。

司清只弯弯眼睛,没出声。

祁放这人,高中被人放心上,大学被人挂网上,恣意又招摇。

入学以后大家熟悉起来,这种小段子就少了。

帖子很快刷到底,岑惟迎又切出【京大必吃榜】的那条。

标题是今年才改的,评论里是历年来京大的帅哥。

齐全得堪比百科全书,分门别类,细致到堪比百度百科。

有关祁放的那条里存着他各个时期的照片。

司清眸光定在去年九月那张。

那个时候祁放的头发比现在要长一些,大概到后颈的位置,半扎在脑后。

她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唐有旻和祁放的视频通话里,当时他头发的长度大概就到这个位置。

唐有旻是司清继父的弟弟,只年长她一岁,按辈分来算确是她实打实的小叔叔。

在司清和祁放为数不多的人际交集里,他是其中之一。

祁放高二下学期从山城转学回京城后,有段时间特别颓。

一个人生活,作息没规律,甚至还因为睡过头,转学考也只参加了几科。

高中时期唐有旻是住校的,每周五放假才能拿到手机,偶尔会给祁放打个电话问问人死了没。

那天唐有旻买菜回来,司清听见他在和谁打电话。

“你家没镜子还没点儿尿?你去照照,看你现在还像个人么?”

“尿是磨砂的。”对方说。

话有点儿糙,那头的声音低哑得厉害,司清也没能听出来是谁。

“你就作吧,”唐有旻气笑,气势汹汹地举着手机朝她走过来,“来,司清你看看。”

闻声,司清掀眸。

屏幕那头光线很暗,像是拉着窗帘还没开灯。

电脑屏幕的蓝色调光晕切割出男生凌厉的轮廓,他眉眼低耷,极浅地扫了下手机屏幕。

凭着幽微的光,司清认出对面是祁放。

很丧,和她印象里肆意张扬的少年相去甚远。

她无意识攥紧手心,心脏像被裹满水汽的棉花包裹住,无端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

她在想,他去了京城是不是不开心,是不是孤单了。

想他的家人为什么把他一个人丢在山城,又让他一个人生活在京城。

可没立场的过分关心和对他家人的擅自揣度都是越界。

司清一瞬间想了很多。

直到再次听见唐有旻的声音才抽神。

“看这人像不像鬼?”

祁放生了张轻而易举就能获人青眼的皮囊,司清觉得他就算披麻袋也是好看的。

所以唐有旻说他像鬼就很过分了。

她根本说不出这么重的话。

况且那段时间刚好也时兴这种颓丧的风格。

“这是homeless……”风。

她试图普及给唐有旻听,可话没说完,这人的手机险些怼她脸上。

司清后仰了下,想接上后半句时唐有旻已经把手机收回去了。

“看你给她吓的,”唐有旻白了眼屏幕那头的祁放,迈开腿往厨房走,“听见了?小姑娘都骂你流浪汉。”

司清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清汤大老爷,她多冤枉啊!

她眼眶瞠得溜圆,吓得从沙发上弹起来,抻开腿就要跑去找唐有旻。

结果下一秒她又听见唐某的声音,“收拾收拾你自己吧,挂了。”

“嘟”声响起,司清被钉在原地。

“……”天塌了。

思绪飘远之际,一只细白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谈乐栖眸光定定地盯着她,摸了摸下巴。

屏幕里这么多帅照,她却眼看着司清的目光越来越沉静。

少顷,她得出结论:“清宝困啦?”

早先听说过,山城和晋省都有睡午觉的习惯,甚至有些人基本是到点儿就困。

司清回过神,“还好。”

上高中那会儿她不太喜欢午睡,睡不够或者睡太久都会让头脑发昏。

如果下午听课犯困,她一般会站到后排窗户那儿听讲,吹吹风就会好很多。

但经谈乐栖提醒,祝星看了眼时间,触发被动似地打了个哈欠,“我晋省人的血脉觉醒了,先昏迷了各位。”

岑惟迎也收了平板,换好睡衣爬上床,“那我也睡会儿。”

司清和谈乐栖自觉噤声,窝在椅子里各干各事。

蝉鸣被隔绝在玻璃窗外,闷闷地消弭在暮夏的暑气里。

司清眯了眯眼,恍然想起那双勾着浅薄笑意的狐狸眼,心率愈渐雀跃鲜活。

她趴在桌上,指尖划开微博。

只有寥寥几十条,几分钟就能从顶划到底。

司清不常用微博,这个账号还是在她上初中的时候用旧手机号注册的。

这里是安全域,是她为自己建造的小树洞。

起初只是偶尔记录下草木、夕阳和砖瓦之类的景观。

直到2022年9月30号,凌晨三点那条。

「心向风月,可风月不知道」

——暮夏里捉摸不定的风,夜幕中触不可及的月。

是她眼里的祁放。

这句话里没有主语,宾语也模糊不清。

这是司清的小巧思。

记录到与那人有关的东西,她偶尔会用这种语言模式,以此和日常的碎碎念区分开来。

最新的一条微博是2024年9月9日上午10:29发的,她今天站在树下远远看他的时候。

「好久不见」

2022.2.8-2024.9.9,从祁放离开山城到今天,整整944天。

好久不见,祁放。

她在心里偷偷补上了宾语。

西区14栋,男寝102。

唐有旻拎着饭,抬膝顶开宿舍门,一道人影就掐准点嗷嗷待哺似地晃过来。

李轻誉刚迎新回来不久,这会儿饿得想吃人。

“啧。”唐有旻进屋踢上门,“看好别拿错。”

【不要葱姜蒜香菜,不加辣不要麻多要糖半份醋】

李轻誉单拎出备注格外长的那份,“知道,这份是放哥的。”

唐有旻扫了眼最里侧床下的空位,“狗放呢?”

话音刚落,浴室门落锁的声音传来。

“想我了?”

祁放抬手把额前的湿发拨到脑后,挑了下眉梢。

唐有旻哼笑一声,“滚你的,发什么骚。”

一说发骚,李轻誉可有话说了。

“今儿迎新的时候,放哥一直盯着几个姑娘看,”他叉起一颗丸子塞进嘴里,嚼嚼嚼,“这大九月的,跟开春了似的。”

唐有旻一听,来兴致了。

从初一到大二,认识祁放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他多瞧几眼哪个不认识的女孩。

“哪家姑娘啊?”他笑问。

祁放拉开椅子坐下,姿态松弛地靠着椅背,不语,只掀眸盯着他。

这张脸,这眼神儿,但凡换个小姑娘可能都扛不住。

但落进唐有旻眼里就是瘆人。

好像他妈的西伯利亚大野狼进村儿似的。

他踹了脚祁放身下的椅子腿,“你他妈又装什么哑巴呢在这儿?”

祁放弯唇,毫不客气地踹回去。

椅子腿和瓷砖摩擦发出短促而又尖锐的一声。

唐有旻揉了揉耳朵,听见祁放轻飘飘撂下三个字。

“你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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