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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秦睿婕那句关于“县林业局”和“集体林地产权”的隐晦提示,如同在雷云天脑海中点亮了一盏探照灯,瞬间将他从山坳村老汉那里听来的零碎信息、田大军之前的模糊警告,以及自己关于鑫源矿业反常“服软”的疑虑,全部串联照彻,勾勒出一个令人震惊且危险的轮廓——鑫源矿业很可能正在试图违规侵占集体林地,开辟新的矿点!

这个猜测一旦属实,将远非简单的民事纠纷或程序瑕疵,而是触及林地红线、可能涉及重大违法违规甚至腐败问题的重磅炸弹!这也完美解释了石振强、胡光远等人为何要如此急切且不择手段地对自己进行信息封锁和权力架空——他们必须在新矿点的事情彻底暴露或木已成舟之前,将可能追查此事的最大变数(雷云天)彻底排除出局。

然而,猜测终究是猜测。在体制内,尤其是面对如此敏感的问题,没有确凿的证据,任何指控都不仅是徒劳的,更是致命的,会立刻被反噬,打上“诬告”、“破坏稳定”、“打击优秀企业”的标签。

雷云天坐在办公室里,窗外夜色深沉。他深知,自己正站在一个极其危险的十字路口。向前,是深不见底的雷区;退后,则意味着妥协与沉沦。他需要证据,需要一条能够穿透重重迷雾、直抵核心的“暗线”。

第二天,雷云天改变了策略。他不再试图从镇政府内部那些被严密控制的常规渠道获取信息,那无异于缘木求鱼。他决定启动一条完全独立的、隐蔽的调查线路。

上午,他以“调研偏远村组通讯信号覆盖情况”为由,再次独自驱车前往山坳村方向。但他没有进入村子,而是在距离村子还有几公里的一处岔路口,将车停在隐蔽处,然后沿着一条护林员巡山的小道,徒步向后山区域迂回靠近。

他穿着普通的迷彩服,背着旧挎包,像一个搞地质勘探或户外徒步的人,避开可能存在的眼线,用望远镜远远观察着后山那片被老汉提及的区域。

果然,在一片茂密的林木边缘,他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迹象:几条新鲜的车辙印深入林区,远处隐约有临时工棚的轮廓,甚至能听到极轻微的机械作业声。更明显的是,一片林地的边缘,似乎被人为地新开辟出了一条粗糙的便道,地上的树桩断口还很新。

这些迹象,虽然不能直接证明是鑫源矿在违规开采,但足以表明那片本应受保护的林区,正在发生某种未经公开的、可疑的工程活动。

雷云天用随身携带的相机,调至长焦模式,谨慎地拍摄了一些远景照片和视频作为初步证据。他没有贸然深入,打草惊蛇是最大的忌讳。

返回镇政府后,雷云天启动了他计划的第二步。他没有动用任何镇里的资源,而是通过私人关系,联系了省测绘地理信息局的一位老同学,以“学术研究需要”为名,请求调用关山镇山坳村后山区域最近的卫星遥感影像图和高精度地形图。

同时,他再次秘密联系了县融媒体中心的副主任老陈。

“陈记者,之前提到的矿山环保线索,可能有重大进展。”雷云天在一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关注一下关山镇山坳村后山区域,可能存在未经审批的林区作业。调查务必绝对保密,注意人身安全,目前只需要外围证据,不要深入核心区。”

老陈在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变得严肃而兴奋:“明白!这是个猛料!我会安排绝对可靠的人,用无人机和远距离拍摄设备先摸底,绝不会暴露!”

两条外部暗线,悄然启动。雷云天要用技术手段和第三方调查,绕开镇内重重的封锁,从外部凿开一个口子。

就在雷云天全力布局外部调查的同时,石振强一方也并未闲着。雷云天近期频繁的、难以掌控的“独自调研”,引起了他们极大的警惕和不安。

党委书记办公室内,烟雾缭绕。石振强脸色阴沉地听着胡光远的汇报。

“……他又去山坳村那边转了,没进村,也不知道具体去了哪…回来的时候,车上有泥,像是走了山路…”胡光远语气带着担忧,“石书记,这小子像条泥鳅,滑不溜手,老往偏远地方钻,我总觉得…他是不是嗅到什么味道了?”

石振强眼神阴鸷,手指用力地敲着桌面:“不管他嗅到什么,都不能让他再这么瞎转悠!必须把他摁在镇上!”

他转向洪三金:“三金!之前让你整理的那些信访积案,怎么样了?赶紧挑几个最棘手、最缠人的,特别是那几个老上访户,把材料给他送过去!就说是县委督查室督办的重点件,限期化解!让他去接这些烫手山芋!让他去面对那些胡搅蛮缠的群众!我看他还有多少精力往外跑!”

“是!是!我马上办!”洪三金连忙点头。

下午,洪三金果然抱着一摞厚厚的、标着“急件”、“督办”字样的信访卷宗,再次堆到了雷云天的桌上,脸上带着愁苦的表情:“雷镇长,实在不好意思…县委督查室刚下来的督办通知,这几个信访积案,都是老大难,群众反复投诉,市里都挂过号…要求我们限期一个月内化解息访,还要上报处理结果…石书记批示,请您亲自包案处理,务必妥善解决…”

雷云天扫了一眼卷宗标题:《关于河口村李老四反映宅基地被强占问题二十年未解决的信访诉求》、《关于马兰村李寡妇反映其子工伤赔偿执行不到位长期上访的情况汇报》……

全是些历史遗留问题,牵扯多方利益,证据模糊,当事人情绪激烈,是典型的“神仙难断”的家务事糊涂账,处理起来极其耗费心力,且极易引火烧身,办好了是分内之事,办不好就是能力问题,随时可能成为攻击的靶子。

雷云天心中冷笑,这是要用“群众工作”的名义,行“围困消耗”之实。

他没有推辞,平静地点点头:“好,放这儿吧。群众的事无小事,我会认真研究处理。”

洪三金看着雷云天如此爽快地接下这堆“麻烦”,反而有些意外和不安,讪讪地退了出去。

接下信访件,并非雷云天的缓兵之计,而是他将计就计的一步棋。他深知,这些积案虽然棘手,但同样是了解镇情、切入矛盾、甚至发现新线索的重要窗口。

他没有坐在办公室里空想,而是拿起第一个关于河口村宅基地纠纷的卷宗,直接让司机开车去了河口村。他没有通知村里,直接按照卷宗上的地址,找到了信访人李老四家。

那是一个家徒四壁的农家院落,一个衣衫褴褛、眼神浑浊的老人蹲在门口晒太阳。看到镇里来车,老人先是警惕,得知是新来的镇长亲自来了解情况,顿时激动得老泪纵横,拉着雷云天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两个小时,翻来覆去讲述他家宅基地如何被邻居和当时的村干部联手侵占,多年告状无门的艰辛。

雷云天耐心听着,仔细记录,并不打断。从老人夹杂着大量情绪和琐碎细节的叙述中,他敏锐地捕捉到几个关键信息:当时经办此事的村干部,与镇土管所某位已退休的老所长关系密切;而那位老所长,据说与鑫源矿业早期的征地项目有过不少交集…

虽然与林地事件无关,但这看似无关的信访案,却可能牵扯出镇里土地管理方面的历史遗留问题和某种利益网络。

离开李老四家,雷云天又去了马兰村,走访那个为儿子工伤赔偿上访的李寡妇。同样,在悲情叙述的背后,他了解到其子当年是在为鑫源矿的一个外包施工队干活时受的伤,赔偿协议签订过程模糊,执行更是拖拉…

这些信访案,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虽然零散,却从不同侧面,隐隐指向了某种系统性的治理缺失和潜在的利益勾连。

晚上,雷云天在办公室梳理白天的记录,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收到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林业局内部简报,提及我镇集体林地产权流转异常,已报市局备案。”

发信人未知。但雷云天立刻意识到,这很可能是秦睿婕通过某种极其隐蔽的方式传递的信息!这条信息,与他通过外部渠道了解到的情况相互印证,进一步证实了山坳村林地问题的严重性和紧迫性!

暗线交锋,险象环生。对方在千方百计地围困和误导,而雷云天则在迷雾中艰难地穿行,一点点地收集着碎片,试图拼凑出真相的轮廓。

危险的警报已经拉响,与时间的赛跑,已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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